"齐墨,这个帮扶计划你接得也太认真了吧?"学生会副主席陈宇递过一瓶冰镇可乐,"陆子野那家伙根本没救,上学期他把物理老师的假发扔进了鱼池,记得吗?"
齐墨拧开瓶盖,碳酸气泡发出轻微的嘶响。图书馆事件已经过去三天,他确实查了监控——画面清晰地显示陆子野在书上涂鸦的全过程。但奇怪的是,他至今没有向学校报告。
"校长亲自安排的,总要试试。"齐墨轻描淡写地回答,没有提及自己昨晚熬夜为陆子野准备的基础习题集。
陈宇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他爸是教育局副局长?难怪学校对他那些破事睁只眼闭只眼。"
齐墨皱眉:"别乱猜。"他看了眼手表,"该去辅导了。"
推开7班后门时,陆子野的座位空空如也。桌上摊开的化学课本被画满了骷髅头,角落里还躺着半根熄灭的烟。
"找陆子野?"前排女生头也不抬,"天台。他午休从来不在教室。"
学校老教学楼的天台常年锁着,但齐墨知道东侧楼梯间的窗户可以翻出去。当他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时,扑面而来的风里夹着一段旋律。
陆子野背对着门坐在天台边缘,两条长腿悬在五层楼高的空中晃荡。他怀里抱着一把原木色吉他,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灵活跃动。那旋律时而如溪流潺潺,时而似暴雨倾盆,与齐墨印象中那个吊儿郎当的差生判若两人。
"《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齐墨脱口而出。
琴声戛然而止。陆子野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怎么——"
"塔雷加的名曲。"齐墨走近几步,"没想到你会弹这个。"
陆子野迅速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没想到优等生还懂古典吉他。"他故意拨出一串刺耳的和弦,"来抓我回去上课的?"
齐墨的目光落在陆子野身旁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乐谱间夹杂着歌词,正是那天在草稿纸上看到的那种风格。
"辅导时间到了。"齐墨说,"不过...你可以再弹五分钟。"
陆子野挑眉:"这是优等生的施舍?"
"这是交换。"齐墨从包里拿出习题集,"我今天准备了更基础的内容,应该适合你。"
陆子野盯着那本手写习题集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行啊,成交。"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齐墨安静地坐在天台水箱旁,听陆子野弹完那首曲子。阳光穿过他微卷的发梢,在水泥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有那么一瞬间,齐墨觉得眼前这个人像是被错置的拼图,怎么也对应不上"问题学生"这个标签。
回教室的路上,陆子野突然问:"你怎么会听塔雷加?"
"小时候学过一点吉他。"齐墨轻描淡写地带过,没有提及那段因为父母期望而放弃的音乐梦想。
辅导结束时,陆子野意外地完成了三道基础题。齐墨正要收拾东西,教室门被轻轻叩响。
"齐学长?"文艺部副部长林悦站在门口,手里捧着厚厚一叠文件,"校长让你核对一下下周朗诵比赛的流程。"
她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齐墨,完全无视了一旁的陆子野。
"放这就好,我回学生会处理。"齐墨点头。
林悦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学长,关于主持人人选..."
"按往例是文艺部部长负责。"
"可是部长她..."林悦欲言又止地瞥了眼陆子野,"上周和某些人混在一起,被记过了。"
陆子野突然把笔一摔:"某些人?"
林悦吓得后退半步。齐墨皱眉:"陆子野。"
"怎么,我说错了?"陆子野冷笑,"你们文艺部那个谁,自己跑去酒吧被保安抓到,关我屁事?"
"如果不是你带坏——"
"够了。"齐墨打断两人,"林悦,你先回去。主持人事我会和老师商量。"
等林悦走后,陆子野猛地站起来:"看到没?这就是你们'好学生'的嘴脸。出了事永远是我们这些'差生'背锅。"
齐墨平静地看着他:"所以你就要坐实他们的偏见?"
陆子野被问住了。他抓起书包甩到肩上:"明天别来了,我不会开门的。"
齐墨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那本被陆子野画满批注的习题集——那些看似胡闹的涂鸦里,藏着几个正确的公式推导。
第二天篮球赛,齐墨作为学生会干部负责记分。7班对3班的比赛进行到第三节,陆子野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引来全场欢呼。落地时他却踩到了别人的脚,重重摔在地上。
"暂停!"裁判吹哨。
齐墨看着陆子野试图站起来又跌回去的样子,心头一紧。队医检查后表示可能是韧带拉伤,需要立即冰敷。
"我送他去医务室。"齐墨放下计分板,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架起陆子野。
"不用你假好心..."陆子野嘴上抗拒,却因为疼痛不得不靠在齐墨肩上。他身上有淡淡的汗味混着某种柑橘调的洗发水气息,意外地不难闻。
医务室老师恰好不在。齐墨熟练地找出冰袋和绷带:"把裤腿卷起来。"
陆子野的右脚踝已经肿成馒头大小。齐墨小心地敷上冰袋,动作轻柔得不像是在对待一个昨天还对他恶语相向的人。
"你倒是熟练。"陆子野嘶了一声。
"我爸是外科医生。"齐墨固定好绷带,"小时候我经常扭伤。"
陆子野突然笑了:"优等生也会调皮?"
"六年级前我也经常打架。"齐墨难得地透露了一点私人信息,"后来...学会用其他方式解决问题。"
陆子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刚要说什么,齐墨的手机响了。
"齐墨!比赛还剩五分钟,计分板没人管了!"陈宇在电话那头大喊。
齐墨看了眼表——学生会季度会议还有二十分钟开始。他又看了看陆子野肿起的脚踝。
"你走吧。"陆子野别过脸,"我打电话叫朋友来接。"
齐墨犹豫片刻,拿起手机:"陈宇,麻烦你替我一下。还有,帮我向李老师请个假,今天的会议我不能参加了。"
挂掉电话,他看见陆子野震惊的表情。
"为什么?"陆子野问。
齐墨推了推眼镜:"伤员不能单独留观,这是基本常识。"
陆子野嗤笑一声,却没再赶他走。医务室的窗帘被风吹起,阳光在地板上画出晃动的光斑。不知过了多久,齐墨听见陆子野的声音变得含糊:
"我妈以前...也会这样守着我..."
齐墨转头,发现陆子野已经半闭着眼睛。他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看起来比平时年轻许多,也脆弱许多。
"她...是音乐老师...总说我有天赋..."陆子野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梦呓,"后来她走了...我爸觉得音乐...没用..."
齐墨轻轻"嗯"了一声,不确定是否该接话。等他再抬头时,陆子野已经睡着了,胸口平稳地起伏。窗外的欢呼声隐约传来,而在这个安静的医务室里,齐墨第一次看到了这个叛逆少年不设防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