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轻在“鎏金”会所换好工作服时，镜子里的自己陌生得很。
她平时在会所时总化浓妆，让人瞧不出她本来的模样，可今天去一反常态的未施粉黛，将头发虚虚盘起来，留下几缕碎发，脊背挺得笔直，和身上穿的高开叉旗袍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到更显得她清纯孱弱。
昨天会所经理说今天有大人物要来，让他们每个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大人物嘛，上次贺峻霖帮他赔付了窗帘钱后，颜轻再次回到这家会所兼职时经理还有点纳闷。
“贺少爷只是我的同班同学。”颜轻无奈地笑，“这点钱他不放在心上，可我总要还他的。”
经理笑着，“你到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还有一副侠义心肠啊。居然敢扯会所的窗帘就为了一个同事。”
“其实也是后悔的，”颜轻笑着轻轻摇摇头，“当时不知道窗帘那么贵，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哪有那么多精力管别人的事？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经理笑她的坦诚，因着贺峻霖的关系也对她有些许的照顾。
毕竟是同班同学，说不定哪天就和贺少爷搭上更多的关系了呢。
所以颜轻从经理那里知道，今晚来的大人物姓霍。
霍这个姓氏不常见，颜轻总要做好万全准备的。
颜轻对着镜子扯出一抹倔强的笑。
她从不这样笑，练习了多遍，总算有点进步。
颜轻央求经理，如果客人没有特殊要求的话，霍先生来，她想去服务。
经理问她为什么，她倒也坦诚，“霍先生应该对女孩不感兴趣，我还是学生，还是不想……”
“懂了。”经理上下打量了她惹眼的面庞和刚满十八岁却已经姣好的身材，“怕贺少爷生气？”
颜轻面不改色借用好朋友的声明，贺峻霖当然不会介意，但是严浩翔介不介意就不知道了。
颜轻微微低头，露出修长瘦弱的脖颈，显得耳朵有些红，“其实他并不支持我来这工作……”颜轻顿了顿，有些艰难地开口，“可我这样的孤儿，只能靠自己呀。”
“好。”
包厢里很吵，隐约能听见男人的笑闹声。她站在门外，手指攥着托盘边，心里发慌。这是他第一次正面迎上霍忍冬。
“经理私藏的清茶，请先生慢用。”
跟着颜轻一起进包厢的男孩已经跪下将茶杯摆好，颜轻抿了抿唇，有些迟疑，然后还是轻轻跪在地上开始倒茶。
“你们没经过培训？”
“训……训过的……”颜轻抬头和发声人对视，不得不说，他确实长了一副好皮囊，岁月仿佛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反到增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要是不认识他的人，很难不被他儒雅的气质吸引。
面对男人的质问，颜轻表现出一副有些害怕，却怎么也不肯认错的倔强态度，看着小姑娘洁白的面庞，霍忍冬没忍住笑了。
“年纪那么小，不懂事也是有的。”霍忍冬将烟头狠狠按在颜轻手背上，颜轻疼得一激灵，却怎么也没有号叫一声，死死咬着嘴唇，眼里慢慢都是对于世道的不公和反抗。
“有意思。”霍忍冬扔开烟头靠在沙发上，“还是学生？”
“是。”颜轻连查看伤口的动作都没有，未施粉黛的脸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经理听说了这件事也走进来打圆场，“笨手笨脚的还不滚下去！”
开什么玩笑，看那天贺峻霖来付钱的样子，颜轻可不是普通同学那么简单。
“啧。”霍忍冬有些莫名，“你急什么？聊聊天而已。”
“小姑娘，成绩怎么样啊？”
“上次月考，全校第二。”说到成绩，颜轻终于有一丝骄傲的少年人意气，让人越看越觉得耀眼。
“花名是什么？”
“情客。”
颜轻退出去时没看懂霍忍冬面上的表情。但是不久之后，她知道自己应该是成功了。
“小姑娘，过来。”包厢门突然被拉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冲她招手，是霍忍冬的助理王哥。
她硬着头皮过去，给桌上的酒杯添酒。王哥盯着她看，眼神黏糊糊的，让她浑身不舒服。“多大了？”王哥问。“十八。”她低声答。
王哥笑了，拍着大腿对旁边的人说：“你看我没说错吧？这股子劲儿，干净！”他又转向颜轻，语气突然变得暧昧：“小姑娘，想不想要轻松点的活儿？来钱快，不用端茶倒水。”
颜轻心里咯噔一下，没敢接话。
“霍总最近在找合适的人，”王哥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身体好，干净，没那么多心眼。事成之后，给你一套房，再给你五十万。”
她猛地抬头，撞进王哥算计的眼神里。“你是说……”
“代孕。”王哥说得直白，“放心，我们有专门的地方，都是顶尖的医生，保准安全。”他拍了拍她的胳膊，“你考虑考虑，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代孕。霍忍冬要找人代孕她早就知道。今天所有的一切，她都是在试探。
她在模仿从贺峻霖处听来的、年轻的宋望津。
要有书卷气，最好成绩很好，在泥泞的路上仍然倔强，像一朵永开不败的小白花。
真恶心。
颜轻嫌恶的搓了搓自己白净的脸蛋。小心翼翼地为手背上的伤涂上烫伤膏，一边涂一边骂。
“死变态，生活是有多不幸福才在别人身上找存在感，脑子有病的东西，能不能立刻灰飞烟灭，下辈子当畜牲都玷污了畜牲……”
颜轻从来不是小白花人格，相反，虽然她会经受世界的打磨，但是她并不会坦然接受，而是会骂骂咧咧的接受，恨不得弄死这个世界上所有恶心的人。
她掏出手机，手指悬在宋亚轩的名字上，却迟迟按不下去。宋亚轩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让她立刻辞掉工作，绝对可能不让她再沾这些事。可这是靠近霍忍冬的机会，说不定能找到他的把柄，帮宋亚轩一把。
贺峻霖也断然不会让她以身犯险。
她深吸一口气，删掉了打好的消息，转而搜了市公安局的匿名举报电话。在和警官通话怀疑有非法代孕机构后，警方答应让她作为卧底，并且删除她身边有关于宋亚轩的一切痕迹，保证霍忍冬什么都查不到。
颜轻就是那个干干净净的颜轻。
颜轻给王助理发去同意的信息。
当颜轻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看着黑心医生手里那根比手臂还长的取卵针时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说不害怕是假的。
可是……可是……
她不能怕。
颜轻握紧病床上的栏杆，手背上的烫伤甚至还没长好，取卵针刺进身体钻心的疼痛让颜轻忍不住号叫起来，她不敢想，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女孩子或被哄或被骗地像她一样躺在这张病床上痛苦地挣扎。
这个世界不太美好，女孩子活着更是艰难。
可是有人值得，很多人值得。
宋亚轩值得，贺峻霖值得，那三个傻子学弟值得，平时爱给她漂亮信签纸的女同学值得，在母亲去世时担心她的同学们值得，对她们耐心关照的老师也值得。
警笛声响起时，颜轻终于放下了所有的心思痛哭出声，女警察冲进来为她披上制服，同时将试管打碎在地。
两个医生被烤上手铐，颜轻在女警怀里不停颤抖，听着女警安慰的声音。
你看，这世界很多人值得。
霍忍冬，你不值得。
老东西，你的死期到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