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哥！快点！我要做收银！肯定比扫地轻松！” 林老板刚分配完大致区域，游遥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游宁往那个孤零零立在前厅角落、落满灰尘的收银台跑去。

还没等他们跑到，一个粗壮的身影猛地从斜刺里冲出，带着一股蛮力狠狠撞开了游遥！

“哎哟！” 游遥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幸好被游宁及时扶住。

撞人的正是刚才被夜殇眼神吓退的那个玩家（赵虎），此刻他一脸得意和蛮横，抢先一屁股坐在了收银台后面那把破旧的椅子上，还朝着游遥他们挑衅地竖起了小拇指：“小丫头片子，懂不懂规矩？先来后到！这位置，虎爷我占了！”

“你！明明是我们先来的！你撞人还有理了？！” 游遥的火爆脾气一点就着，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理论，甚至想给那张欠揍的脸来上一拳。这种欺软怕硬的货色，她见得多了！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地按在了游遥的肩膀上。是夜殇。

“呵。”夜殇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目光扫过洋洋得意的赵虎，如同看一个跳梁小丑。他微微偏头，在游遥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戏谑：“急什么？等着看好戏吧。”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已然看穿了这“轻松工作”背后的致命陷阱。

赵虎坐在收银台后，感受着硬邦邦的椅子，心里却美滋滋的。‘收钱记账，总比去扫那些恶心人的血迹强！这鬼地方，估计也没几个脑子正常的家伙会来住，能有什么生意？’ 他越想越得意，觉得自己抢到了天大的便宜，翘起二郎腿，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然而，他的得意仅仅维持了不到一分钟。

“吱呀——”“咣当——”

客栈那扇沉重破旧的大门，毫无征兆地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紧接着，如同打开了某个异次元的开关，一股混杂着泥土、腐朽和淡淡血腥的阴冷气息涌入大厅！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群“人”涌了进来！

他们穿着各式各样、但都显得陈旧破烂的衣服，有长衫马褂，有粗布短打，甚至还有民国时期的学生装…他们的脸色灰败，眼神空洞，步伐僵硬，如同提线木偶。更诡异的是，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有的脖颈扭曲，有的胸口凹陷，有的肢体残缺…但无一例外，都没有血迹，只有一种陈旧的、如同被风干的死气。

眨眼间，原本空旷的大厅就被这群沉默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客人”挤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乌泱泱一片！浓重的阴气和死意弥漫开来，温度骤降。

赵虎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化作一片惨白和茫然。他彻底傻眼了！这…这什么情况？！

“付…付钱！住店！快！” 一个穿着破烂长衫、脖子呈诡异角度歪斜的“客人”率先发出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将一块锈迹斑斑、边缘磨损严重的金属块，也就是银元，拍在柜台上。紧接着，其他“客人”也如同被激活的机器，纷纷涌向柜台，伸出枯瘦或残缺的手，将各种稀奇古怪、沾满污垢的“钱币”或“票据”塞向赵虎，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催促声。

“呃…啊？这…这…” 赵虎手忙脚乱，大脑一片空白。看着那些递到眼前的、沾着不明污渍甚至疑似血迹的“钱”，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恐惧压倒了一切，他只想赶紧打发走这些鬼东西！他看也不看，抓起那些“钱”一股脑地往收银台那唯一一个半开的抽屉里猛塞！动作粗鲁慌乱。

就在这时，一个冰凉滑腻、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赵虎耳边响起，近得仿佛贴着他的耳廓：“不好意思…我说过…” 是林老板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本店只收‘银元’。犯错的员工…要受到惩罚哦～”

赵虎浑身汗毛倒竖！他惊恐地想要转头，却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彻骨的力量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那力量并非挤压，而是一种…抽离！仿佛将他身体里所有的物质、骨骼、血肉、灵魂…都在瞬间强行压缩、剥离！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

在夜殇、游宁等人以及大厅里其他玩家惊骇欲绝的注视下，坐在收银台后的赵虎，身体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又像是被无形巨手拍扁的纸片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塌陷！他的五官扭曲变形，四肢收缩，衣服软塌塌地贴下去…

仅仅两三秒钟！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一张薄薄的、如同被剪裁出人形的、苍白的纸片！轻飘飘地从椅子上滑落，软塌塌地“躺”在了冰冷的地板上。纸片上，还隐约保留着赵虎最后那惊恐扭曲的面容轮廓。

而那些涌入的“客人”们，对眼前这恐怖的一幕视若无睹，仿佛只是看到一片落叶飘下。他们依旧麻木地、执着地伸着手，将那些“钱”放在柜台上，嘴里发出单调的催促：“付钱…住店…”

整个大厅，死寂得可怕。只剩下“客人”们单调的催促声，和玩家们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声。

林老板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柜台旁。他看也没看地上的“纸片人”，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对着那群“客人”道：“好了好了，都别急。”他随手点了一个离柜台最近、吓得快要尿裤子的年轻玩家：“你，过来收银！记住了，只收‘银元’！” 他的声音带着警告。

他又指向地上那张苍白的“纸片人”赵虎，对着剩下的玩家，尤其是柠姐和另外两个被她临时拉拢的玩家说道：“还有你们几个，打扫大厅的！把那些‘废纸’清理干净！看着碍眼！” 他口中的“废纸”，显然是指赵虎的尸体。

柠姐看着那张人形纸片，脸色煞白，胃里一阵翻涌，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夜殇却已经带着游宁、游遥和于欣，默不作声地抓起了靠在墙边的几把破旧扫帚和簸箕。

“我们是打扫大厅的。这就清理。”夜殇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要去打扫的只是一堆普通垃圾。他率先走向那张“纸片人”。

林老板这才微微颔首，似乎对夜殇的“识相”很满意。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地上的人形纸片，嘴里极低地嘟囔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丝真实的惋惜：“啧…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这身板，这血气…要是用在符上…” 他摇了摇头，不再看这边，转身去“安抚”那些躁动的“客人”了。

‘可惜？’夜殇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但林老板那句低语却如同冰冷的针，刺入他的耳中。‘用在哪里的符？血气…果然是血！’ 他心中的猜测被再次印证，目光锐利地扫过窗户方向那些颜色诡异的许愿符，又隐晦地看了一眼77号房和44号房的方向——那些消失的尸体，恐怕都成了“材料”。

柠姐见夜殇他们主动承担了清理纸片人的工作，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恶狠狠地瞪了夜殇的背影一眼。刚才夜殇抢先应声，让她觉得被抢了“表现”的机会，或者…是夜殇故意让她难堪？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她心里暗自发狠，一定要找机会给夜殇他们一点“教训”。她带着其他两人被林老板指派去打扫44号和77号那两间死了人、残留着大片干涸血迹的空客房。

那个被点名的女生，战战兢兢地坐到收银台后，看着眼前那些“客人”递来的千奇百怪的“钱”，吓得手都在抖。但有了赵虎的前车之鉴，她丝毫不敢大意，强忍着恐惧，仔细辨认着林老板口中所谓的“银元”。

见收银台暂时没有“爆雷”的迹象，夜殇四人便一边用扫帚小心翼翼地清理着那张轻飘飘、触感诡异的人形纸片，一边借着打扫的名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整个大厅，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寸地面、墙壁、梁柱。

夜殇的目光，尤其落在地面上那些深浅不一的污迹上。他在寻找，寻找是否有血迹…向着某个特定方向流动的细微痕迹。他的鼻子也在空气中细微地抽动，试图分辨除了血腥和腐朽之外，好像还有一丝…来自更深处的、被刻意掩藏的…陈年血垢与某种特殊防腐剂混合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