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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梦醉千年

逸辰夜疯了似的往家的方向冲,身后的小鱼被他带得踉跄,满是迷茫地喊:“辰夜哥,到底怎么了?”

——几分钟前

“逸辰夜,听我一句劝,赶紧回家看看。”云鹤生指尖无意识地蹭着脸颊,语气难得凝重,“你清楚,我这‘直觉’,从来没出过错。”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你爹娘……怕是要出事。”

——

血腥味像无形的网,在远远望见家门时就猛地罩了过来。

血泊里静静躺着两具熟悉的身影,而站在一旁的,是魏晟——那个真正的魏晟。

他手中的剑还在往下淌血,衣袍上溅着的血迹尚未干透。

那把剑,是逸辰夜母亲亲手交给他的,曾是逸辰夜父亲的佩剑。

他们当初将剑交给他,不过是盼着他能护逸辰夜周全,却没料到,这柄承载着期许的剑,最终会变成刺穿自己胸膛的利刃。

“呼——”剑刃破空的锐响骤然撕裂空气,魏晟下意识侧身,堪堪躲过迎面而来的攻击。

他看向眼前双目赤红的少年,轻咬着唇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小兔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逸辰夜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裹着血与冰,“为什么要用我爹的剑杀了他们……你说啊!为什么!”

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里全是破碎的绝望:“魏晟,不,或许我该叫你——魏月。”

魏晟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我爹娘好心收留你,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逸辰夜的笑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已闪现到魏晟面前,单手死死掐住他的脖颈,将人狠狠抵在身后的树干上。

树皮的粗糙硌得魏晟脖颈生疼,逸辰夜的声音却比树皮更冷硬:“你明明知道失去爹娘的滋味,为什么还要对他们下手!?”

他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字字都像淬了毒:“他们是我的家人!不是你的!”

脖颈被扼住的窒息感混着胸腔里骤然炸开的钝痛一同涌来,魏晟的脸色瞬间白得像纸。

他想开口,喉间却只能溢出细碎的气音,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淌,砸在逸辰夜攥紧的手背上。

他确实不知道为什么。

再睁眼时,手里就握着那把染血的剑,脚下是温热的血泊,而那对总笑着叫他“阿晟”的夫妇已经没了气息。

解释的话堵在舌尖,可怎么说?说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般醒来就成了凶手?

逸辰夜眼底的猩红几乎要将他燃尽,那样的恨意里,任何辩解都只会像苍白的谎言。

沉默成了唯一的选择。

可逸辰夜那句“你明明知道失去爹娘的滋味”像根针,猝不及防刺破了他刻意筑起的堤坝。

某个被深埋的画面闪了闪——多年前那个同样染血的黄昏,他跪在海滩上,自己的娘亲却化作了泡沫消失不见。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意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在发颤。

魏晟猛地闭上眼,牙关咬得死紧,才能勉强压下喉咙里的痛呼。

他忘了,断情丹早已把他的七情六欲锁成了定时炸弹,任何一丝不该有的情绪翻涌,都会换来剜心般的酷刑。

逸辰夜看着他紧蹙的眉峰和骤然扭曲的脸色,只当是心虚的挣扎,掐着他脖颈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怎么不说话?心虚了?还是在想下一个要杀谁?”

颈间的力道加重,窒息感与心口的剧痛交织着袭来,魏晟的意识开始发飘。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想用疼痛保持清醒,可那股痛意却像潮水般越来越汹涌,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冲垮。

他只能死死盯着逸辰夜,眼底翻涌着无人能懂的痛苦与茫然,最终却只是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不是……我……”

话音未落,更剧烈的疼痛猛地攫住了他,魏晟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

若不是逸辰夜还掐着他的脖颈,恐怕早已摔落在地。

逸辰夜愣住了,看着他骤然失去力气的模样,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额角暴起的青筋,不像是装出来的。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父母倒在血泊里的画面狠狠压了下去。

“装死?”他轻笑一声,手却不自觉松了些,“哥哥,你的手段还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魏晟顺着树干滑坐在地,蜷缩着身子剧烈喘息。

断情丹引发的剧痛还在骨髓里翻搅,每一次呼吸都像吞进了刀片,割得肺腑生疼。

他想抬头再说些什么,视线却已模糊成一片,只能看到逸辰夜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像两簇要将他焚烧殆尽的火焰。

小鱼从后面追上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吓得脸色发白,却还是鼓起勇气拉住逸辰夜的衣袖:“辰夜哥,你先冷静点……二皇子殿下他好像不太对劲……”

“不对劲?”逸辰夜猛地甩开她的手,声音里的寒意几乎能冻结空气,“他杀了我爹娘,现在装疯卖傻就叫不对劲?”

他低头看着地上痛得浑身发抖的魏晟,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哥哥,你这出戏演得真好,连小鱼都被你骗了。”

魏晟的指尖深深抠进泥土里,试图用这痛感盖过断情丹的折磨。

他能听清逸辰夜的话,却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

那些被丹药压制的情绪,此刻正借着痛苦疯狂滋长——有对逸家夫妇的愧疚,有对逸辰夜的心疼,还有对自身处境的绝望。

这些情绪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扎进心脏,痛得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逸辰夜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火气更盛。

他最恨魏晟这副沉默隐忍的样子,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仿佛自己的质问和痛苦都只是一场笑话。

他抬脚,几乎要踩下去,却在看到魏晟脖颈间那道因窒息而泛起的红痕时,动作顿住了。

那道红痕,像一根刺,猝不及防扎进他的心里。

曾几何时,他还会因为魏晟不小心被树枝划伤而紧张半天,可现在,他却亲手将这个人逼到了绝境。

“辰夜哥……”小鱼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还是先把二皇子殿下带回去吧,他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逸辰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怒火稍稍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父母的仇要报,但他不能就这么让魏晟死了。

他弯腰,一把揪住魏晟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魏晟浑身无力,只能任由他拖拽着,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断情丹的剧痛还在持续,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只是在被拖拽的过程中,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地上那两具冰冷的尸体,心脏又是一阵抽痛。

小鱼不明白,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逸辰夜将魏晟拖进后院废弃的柴房时,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

断情丹的余痛像附骨之疽,在心口反复啃噬,而脖颈和四肢的钝痛更是层层叠叠压上来,几乎要将他碾碎。

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合上,铜锁扣死的瞬间,魏晟被狠狠掼在地上。

冰冷的泥地贴着脸颊,他想蜷缩得更紧些,却被逸辰夜踩住了后背。

“待在这里,好好反省。”逸辰夜的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反省你用我爹娘的剑,杀了他们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魏晟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眼眶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涩得发涨。

他想掉眼泪,想对着逸辰夜哭着说不是他,想解释自己醒来时就看到那样的惨状,可眼睛里却干涩得厉害,连一滴泪都挤不出来。

断情丹不仅锁死了他的情绪,连最本能的泪意都被压制着。

那些汹涌的恐惧、愧疚、委屈,全被堵在喉咙里,化作一阵阵尖锐的痛,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钻。

逸辰夜看着他紧咬着下唇,脸色白得像纸,眼眶泛红却无泪的模样,只当是故作姿态。

他冷笑一声,弯腰捡起墙角的麻绳,粗暴地将魏晟的双手反剪到身后捆住。

“怎么,连哭都懒得装了?”绳子勒进皮肉的瞬间,魏晟的身体猛地一颤,逸辰夜却加重了力道,“哥哥,你这条命,从今天起就是我的了。我让你活,你才能喘口气;我让你痛,你就别想安稳。”

脚踝也被牢牢捆住,魏晟像个破败的木偶,被随意扔在柴房角落。

他偏过头,看着逸辰夜转身离去的背影,那背影里的决绝像一把刀,割得他心口更痛了。

他好想哭啊。

哭自己醒来就成了凶手,哭逸辰夜眼底那蚀骨的恨意,哭那对总是笑着给她塞点心的夫妇再也不会睁开眼……可眼泪像被冻住了,怎么也流不出来。

只有眼角的红痕越来越深,像干涸的血迹。

木门再次锁上时,魏晟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细碎的呜咽,却更像是被痛意逼出的抽气。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腕和脚踝的绳结勒得生疼,心口的剧痛一阵比一阵猛烈。

外面,逸辰夜站在柴房门口,听着里面那声几不可闻的呜咽,手指猛地攥紧。

他以为自己会觉得痛快,可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闷得发慌。

他转身离开,脚步却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柴房里,魏晟将脸埋进冰冷的臂弯。

他明明有满肚子的话想说,有汹涌的泪想流,可断情丹像一道无形的闸,死死拦住了所有情绪。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和一片死寂的绝望。

柴房的锁不知何时被人撬开,断成两截的麻绳散落在地,角落里空无一人。

逸辰夜攥着那截冰冷的铜锁,指节泛白。

心头先是一空,随即是更烈的怒意——魏晟竟然敢逃。

他循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追出去,越靠近城郊的竹林,那股血气就越浓,混着草木的腥气,呛得人喉咙发紧。

竹林深处,剑光与惨叫声早已平息。

逸辰夜拨开最后一片竹叶时,瞳孔骤然收缩。

魏晟正御剑悬在半空,月白色的衣袍被血浸透了大半,几缕染血的发丝贴在脸颊。

他微微垂着眼,指尖轻抵在唇瓣上,轻轻舔舐着上面的血迹,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慵懒。

风掀起他的衣袍,露出的手腕上还缠着未松脱的麻绳勒痕,与满身的血腥气形成诡异的对比。

“哥哥!”逸辰夜的声音像淬了冰。

半空中的人缓缓抬眼。

那双眼睛竟是猩红的,像盛着两汪血池,漫不经心地扫过他时,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嗜杀后的漠然。

可下一秒,那血色如潮水般褪去,露出原本清浅的蓝,像是被惊扰的湖面,瞬间漾起迷茫的涟漪。

魏晟的身体猛地一晃,御使的长剑发出一声嗡鸣,随即栽落下来。

逸辰夜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掠过去,在他砸到地面之前稳稳接住。

入手一片滚烫。

逸辰夜皱眉,指尖贴上魏晟的额头——烫得惊人。

他愣住了。

魏晟是自幼泡在药浴里的“药人”,百毒不侵,寒暑不侵,别说生病,就连轻伤都极少有,怎么会突然发起高烧?

怀里的人已经晕了过去,眉头紧蹙着,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苍白的唇瓣无意识地翕动着,听不清在说什么。

逸辰夜盯着他烧得通红的脸颊,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恨意还在,可那惊人的热度却像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

他沉默片刻,终是弯腰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往回走。

回到柴房,他没有解开魏晟身上的束缚,只是找了块干净的布巾浸了冷水,粗鲁地按在他额头上。

魏晟被冻得瑟缩了一下,却依旧没醒。

逸辰夜看着他烧得迷迷糊糊的样子,冷哼一声:“装病也没用。”

他转身锁上门,将那点莫名的烦躁压下去。

他本就不是心慈手软的人,魏晟杀了他父母,又屠戮了无极宗弟子,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该死。

关在这里,已是便宜他了。

夜色渐深,柴房里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来到柴房门口。

是血染秋河。

他看着锁眼里的机关,指尖微动,几根细针探进去,只听“咔哒”一声,锁开了。

“魏晟?”血染秋河轻唤一声,借着月光看清魏晟的样子。

他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晶莹的药丸,小心地撬开魏晟的嘴喂了进去,又从水囊里倒了点水,一点点帮他顺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看了眼魏晟依旧滚烫的身体,低声道:“果然……虽说那样你的同班会活着,可是他的路不好走……他们活着的意义,是恨你啊……”

天快亮时,魏晟的烧终于退了些。

他缓缓睁开眼,头痛欲裂,昨晚的记忆像破碎的镜片,只有满地的尸体和自己指尖的血腥味格外清晰。

“醒了?”逸辰夜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根浸过盐水的鞭子,眼神冷得像冰,“看来病得还不够重,还有力气杀人。”

魏晟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坐起身。

他知道自己该受罚。

他是无极宗掌门,却亲手杀了大半弟子,无论有什么隐情,都是不可饶恕的错。

更何况,他修为低微,不过炼气期,那些弟子却大多是金丹以上,若不是……他想不起来了。

系统早已陷入沉睡,他根本不可能做到越级杀这么多人。

突然,鞭子带着破空声甩了下来,狠狠抽在他背上。

皮肉撕裂的痛让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为什么不躲?”逸辰夜的声音里带着怒意,又像是在质问自己。

魏晟低着头,声音沙哑:“该受的。”

是啊,该受的。

逸辰夜咬了咬牙,鞭子再次挥下。

一下,又一下。

盐水浸过的鞭子落在伤口上,痛得钻心,魏晟的身体一次次颤抖,却始终没有躲,只是默默承受着。

血珠顺着衣袍往下滴,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直到日头过了正午,逸辰夜的手臂都麻了,才停下手。

魏晟已经疼得几乎失去知觉,浑身是伤,连动一下都觉得骨头在响。

他趴在地上,意识模糊间,只听见逸辰夜沉重的呼吸声。

魏晟想笑,却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他自己都想知道,那个失控的、嗜血的自己,到底是谁。

————

柴房的门被魏晟自己推开时,吱呀的声响在院外的喧嚣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身上的鞭伤还在渗血,每走一步都牵扯着皮肉撕裂般的痛,可他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残过却未弯折的竹。

院外的吵闹声陡然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烈的怒涛。

那些披麻戴孝的男女老少涌到门口,手里攥着灵牌和兵器,眼睛里燃着复仇的火——他们是无极宗弟子的亲人,是奔着讨一个血债血偿来的。

“魏晟!你这个刽子手!”一个白发老妪拄着拐杖,指着他的鼻子浑身发抖,“我儿忠心耿耿护你,你却亲手杀了他!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我夫君昨天还说要给我带山里的野果,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你偿命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哭得撕心裂肺,怀里的婴孩被吓得哇哇大哭。

辱骂声、哭喊声、兵器碰撞的铿锵声混在一起,像无数根针,扎向院门口的那道身影。

魏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在门槛前站定,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震得他伤口又是一阵剧痛。

“对不起。”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石,却异常清晰,“是我失控,伤了诸位的亲人。无论要我偿命,还是废我修为,我都认。”

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辩解的急切,也没有求饶的卑微,只有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仿佛那些淬毒般的辱骂、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喊,都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断情丹的余效似乎还在,又或许是极致的痛苦磨平了情绪的棱角。

他清晰地记得那些死去的弟子曾笑着喊他“掌门”,记得他们递来的疗伤丹药,记得他们在练剑场上挥洒的汗水……愧疚像潮水般漫过心湖,可面上却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认?一句认了就完了?”一个中年男子红着眼冲上来,举着刀就要砍,“我弟弟才二十岁!你还他命来!”

刀锋眼看就要落在魏晟头顶,却被一只手稳稳攥住。

逸辰夜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眼神冷厉地扫过众人:“要动手,先过我这关。”

“逸辰夜!你护着他?你忘了你爹娘是怎么死的吗?”有人怒吼。

逸辰夜没说话,只是握着刀柄的手更紧了。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魏晟,看着他背上渗出的血迹染红了地面,心头那股复杂的情绪又翻涌上来——恨他的狠戾,恨他的隐瞒,却又在看到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时,生出一丝连自己都唾弃的不忍。

魏晟却抬了抬头,看向那只拦着刀的手,声音依旧平静:“小兔子,让开。”

他重新低下头,对着那些悲愤的亲人,又磕了一个头。

额头碰到冰冷的石板,发出轻响。

“对不起。”

三个字,像一块投入沸水中的冰,没能平息怒火,却让喧嚣的场面诡异地静了半分。

人们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掌门,如今满身伤痕地跪在地上,眼中那片死水般的平静,比任何忏悔都更让人心里发堵。

哭喊声还在继续,辱骂声也未曾停歇,可不知为何,再没人敢轻易上前。

魏晟跪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石像,任由那些痛苦的声音砸在身上,不躲,不避。

逸辰夜攥着刀的手猛地一拧,那中年男子只觉虎口剧痛,长刀“哐当”落地。

他抬眼扫过人群,眼底翻涌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戾气,却偏偏扯出个极淡的笑,语气慢悠悠的,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怎么,听不懂人话?”

“要他偿命?可以啊。”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刀,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刀刃上的寒光,“但得问问我手里这东西答不答应。”

人群里一阵骚动。

谁不知道逸辰夜?以前在镇上总爱跟在魏晟身后,说话都怯生生的,见了条恶犬都要躲三分,是出了名的胆小。

可此刻他站在那里,明明身形清瘦,周身那股子狠劲却像淬了毒的冰,冻得人不敢直视。

“逸辰夜,你别装了!”有人壮着胆子喊,“谁不知道你怕血怕得要命?真敢动手不成?”

“怕血?”逸辰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他猛地抬手,刀锋在自己手臂上划了道血口,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伸出舌尖舔了舔指尖沾到的血,眼神亮得吓人,“你说的是这个?”

人群彻底静了。

连哭喊声都戛然而止。

谁也没见过这样的逸辰夜。

那不是胆小,不是怯懦,而是一种剥离了常人情绪的冷漠,像看着一群蝼蚁般扫视着他们,仿佛只要他愿意,下一秒就能将这里变成修罗场。

魏晟跪在地上,后背的伤口还在痛,却清晰地感觉到逸辰夜身上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逸辰夜这个人天生就不怎么正常,对疼痛的迟钝,对血腥的漠然,都藏在温顺的表象下,像头蛰伏的野兽,只在被逼到极致时才会露出獠牙。

“滚。”逸辰夜的笑声停了,只吐出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再闹,我不保证你们能活着离开。”

他抬起刀,不是对着人群,而是对着旁边一棵合抱粗的古树。刀锋闪过,只听“咔嚓”一声,树干竟被拦腰斩断,轰然倒地。

这一下,再没人敢质疑。

那些披麻戴孝的男女老少看着逸辰夜手臂上未干的血迹,看着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意,终于怕了。

有人开始后退,有人抱着灵牌默默转身,片刻后,院外只剩下满地狼藉的脚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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