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安的太阳穴传来一阵剧痛,头顶的光线在一刹那间退却。
剧烈的爆炸声撕裂耳膜,灵魂回归躯体。
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傅郁站在门口,颀长身影倚在门框上。
颈后的蓝色筋脉泛着幽幽蓝光,一股浓烈的苦意在他身边萦绕。
江淮安撑着地板向后退了几步。
她抬起酸胀的脖颈,迷蒙的眼神和傅郁眼底翻涌的深沉撞了个满怀:
“傅郁,你在这站多久了?”
傅郁语调平淡却夹杂着令人不易发觉的喘息:
“你昏迷时。”
极短的四个字却紧扣着江淮安的心弦:
“那我说了什么吗?”
傅郁轻轻摇了摇头:
“没什么。”
当她听到这几个字时,江淮安才从鼻腔里长吁出一口气。
旋即,她在能见度几乎为零的房间里摸索着坐在床上,窗外起了大雾透不进哪怕一丝微弱的月光:
“怎么停电了?”
“有人炸掉了供电塔,备用电源过一会启动。”
傅郁跨过门槛,不知何时他坐在江淮安的身边捧起她伤痕累累的左手放在掌心,指腹轻轻摩挲她指节上细小的疤痕:
“疼吗?”
江淮安被他吓地一激灵,按照往常她肯定会推开傅郁,然后骂他几句。
但今天,江淮安静静看着傅郁,嗓子里好像堵了什么东西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晃了晃脑袋,乖乖让傅郁检查伤口。
指尖相触的瞬间江淮安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颤了一下:
“只是让他检查一下。”
江淮安伤口愈合的速度快得惊人,喘息间原本还淌着血的指节就恢复如初,只留一片凹陷下去的疤痕。
黑暗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傅郁指尖碰触到江淮安时的微凉触感。
以及彼此之间若有若无的微弱喘息。
窗外的雾似乎更浓了,连远处传来的爆炸声都被隔绝得模糊不清。
“是谁炸掉了供电塔?”
江淮安的声音打破了笼罩在两人之间的低气压:
“地表据点的人。”
“是黠枭对吗。”
这句话不像是询问更像是陈述。
傅郁握着江淮安的手紧了紧,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
“你和黠枭做了交易,但是你给了他假货,所以他为了报复你炸掉了供电塔。”
其实这点不难猜出,整个方舟只有她和傅郁二人,除了她只有傅郁有需求,有机会和他做交易。
傅郁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崩裂,宛若常年不化的冰面裂开了一道短暂而又微小的细纹。
但弹指间他的眉眼又垂了下来,目光重新聚焦在江淮安伤痕累累的手背上。
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但眉宇间却夹杂着些死气。
当午夜12点的钟声敲响时,江淮安的手从傅郁的掌间垂坠到她的大腿上。
傅郁的颈后脉络癫狂闪烁似能烧穿皮肤,他的喉间溢出铁锈般的腥甜。
江淮安的瞳孔猛地放大,她踉跄着上前扶住傅郁:
“傅郁!傅郁!”
傅郁倒在江淮安的膝上,温热气息喷洒在她的小腹。
他浑身烫的吓人像是一壶烧开的热水。
江淮安试图脱下傅郁的外套,可他紧拉住自己的衣襟:
“不…可以脱下外套。”
江淮安低下头,手轻抚着他的脊骨,眼波流转,声音也跟着放轻像哄小孩般哄着傅郁:
“听话,傅郁听话。”
可他依旧固执地扯住自己的领口,甚至还往里裹紧了些。
江淮安拿他没办法,她的眉头隆成一座小山丘只一瞬又舒展开来,轻叹口气:
“你的病毒抑制剂在哪?”
傅郁的腹部肌肉紧紧绞在一起,小腿猝然抽搐。
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没有了…最近总部…没有发放。”
江淮安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她扶着傅郁的腰身让他尽量平躺在床上,嘴里无声说了句:
“那你前几次是怎么熬过来的。”
江淮安起身帮傅郁接口水,但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傅郁拉住江淮安的衣角:
“我冷…痛”
听到痛这个字,江淮安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少女纤瘦挺直的背影在男人炙热又破碎的呼吸下僵住了。
她转身为傅郁掖好被角,可他依旧冷的发抖,老旧的床垫随着躯体的震动左右摇晃着:
“安…我冷…我痛”
“陪…我。”
最后几个字傅郁说地极轻,甚至只是一声微弱的喘息。
江淮安拿他没办法,她翻身上床,把傅郁的头埋在她的怀里,紧握着那双冰冷颓败的手。
傅郁眼神飘忽着望向江淮安额前的碎发再到高挺利落的鼻梁最后目光落在她泛白的唇瓣:
“江淮安你喜欢我,真的吗?”
江淮安的神色骤然僵住:
“他不是说什么也没看到吗?”
“太狡猾了!”
她并没有回答傅郁的问题,江淮安侧过头迅速收敛起起脸上的慌张。
眸光直直迎上傅郁眼睛里深不见底的幽暗,直接避开了他的问题:
“傅郁,如果傅薇的病没有治好,你打算怎么办?”
江淮安转变话锋的速度让傅郁有一瞬间的怔愣,他本来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但当江淮安紧握住他手的刹那,一切拒绝的声音乃至痛苦都烟消云散:
“我原本打算去死…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可能会多活一阵。”
傅郁声音沙哑蕴含着被他强行压制的暗流。
江淮安的肩膀轻轻抖了两下,瞳孔微微放大,无际的黑暗掩盖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了然:
“你这么说,难道傅薇已经死了!组织知道你知道这件事?”
“她是怎么死的?”
傅郁嘴角不自觉勾出一抹极淡的笑可能是因为病痛他笑时眉头紧紧绞在一起,笑地比哭还难看:
“我伪装地很好,他们因该暂时不知道”
“她身体不好,得了那样的病本就活不长,我居然还妄想伊索能治好她。”
“我很蠢吧…”
江淮安握着傅郁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她碾动着傅郁的指节,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
“傅薇的死是因为伊索,而他的痛苦也是因为他。”
但她害怕傅郁无法接受这个消息,而且她无法想象他会因此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江淮安嘴唇无声翕动,在不断的权衡后她抿着唇将这个消息咽了下去:
“傅郁,别怪我,我不想在这待一辈子。”
江淮安的手被傅郁压在身下,手臂泛起浓烈的酸意。
她想把手从傅郁的身下抽离,可当他感受到江淮安渐渐松动的臂弯时,傅郁的呼吸陡然急促。
他紧箍着江淮安的肩膀,头深埋进她的颈窝:
“别走。”
傅郁抱地江淮安喘不过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松手,挤死了。”
她尝试掰开傅郁的手掌,可傅郁纹丝未动,反而越抱越紧,仿佛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用力:
“别动。”
江淮安的声音里带这些怒色:
“放手,不然我就不要你了,你滚下去!”
江淮安感到傅郁的指节逐渐变得虚松,她嘴角裂的很开,眼底却充斥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傅博士,你真听话,好像一条被驯化的野狗。”
可能是为了报复所以江淮安故意把话说得这样难听。
傅郁的鼻息喷洒在江淮安的颈侧,他的眼神变得幽暗。
锋利的犬齿刺破江淮安的肩膀,甜腻的血腥味在他的口腔里弥散。
江淮安吃痛地想要推开傅郁,可傅郁柔软的舌尖一点点卷走江淮安肩头的淤血,湿滑的触感让她头皮发麻:
“江淮安,你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江淮安试图偏头躲开,可脖颈却被另一只手轻轻扣住,力道不重却暗含着不容挣脱的执拗:
“回答我…我求你。”
江淮安的手下意识攥紧傅郁后背的衣料,布料下的躯体还在发烫,烫的江淮安指尖发麻。
她靠在傅郁的肩上闭了闭眼,当她的眼睛再次睁开时,瞳孔表面像结了一层薄冰:
“傅郁,你只配做我的狗。”
声音里带着点刻意的疏离和冷硬。
颈侧传来傅郁带着苦涩的低笑,他的齿尖悬停在江淮安的肩头,声音含糊的像梦呓:
“那我就当你的狗。”
江淮安蜷曲着指节,指甲深深陷进傅郁后背,划出一道道刺目的红痕:
“疯狗…”
彼时,窗外的雾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