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成了常态。左臂的石膏提醒着那场坠马，头部的钝痛也如影随形。医生诊断：左臂骨折、中度脑震荡、多处软组织挫伤，至少需要静养一个月，后续复健更是漫长。
坠马事故的调查结果很快出来了——初步结论是意外。道具箭没问题，那匹特技马在事发后就被隔离检查，兽医报告显示它当时可能被沙地里某种尖锐异物（比如碎石或硬刺）突然扎到了敏感的蹄部或腿部内侧，引发了剧烈的应激反应和失控。现场混乱，那个“异物”没找到，成了悬案。
“意外？”我看着王姐带来的报告，声音没什么起伏，心里却像堵了块冰。太巧了。偏偏是江沉舟“截杀”我的那场戏，偏偏是那匹马。
“剧组那边怎么说？”我问小陈，他正帮我削苹果。
小陈动作一顿，小心翼翼地说：“导演很后怕，说要彻底整顿安全措施。拍摄暂停了，具体复工时间待定。网上……消息捂得挺严，只说您拍动作戏受了点伤需要休养，没提坠马细节。”
意料之中。资本不会允许S+项目因丑闻停摆。
“他呢？”我最终还是问了出来，语气刻意平淡。
小陈自然知道“他”是谁。“江老师……那天从您病房离开后，就没再来过。他经纪人联系过王姐，表达了歉意，说如果需要什么帮助……”小陈觑着我的脸色，没再说下去。
歉意？帮助？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那句“我认输”像个荒谬的梦，醒来后只剩冰冷的现实和更深的怀疑。他到底在演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是枯燥的复健。手臂的石膏拆了，换上了固定支架，每天要在复健师的指导下进行痛苦的关节活动度训练和力量练习。脑震荡的症状有所缓解，但注意力不集中和偶尔的眩晕感还在。大部分时间，我待在医院特护病房或后来转去的私人康复中心，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王姐来过几次，除了汇报工作，也带来了剧组的一些碎片信息。江沉舟在事故后只短暂离开过两天处理紧急事务，很快又回到了影视基地附近的酒店。他没拍戏，但据说每天会去片场转转，或者关在房间里看剧本。有狗仔拍到过他独自在酒店外抽烟的模糊侧影，形容憔悴。
“他倒是有闲心。”我听着，没什么表情，只是复健时咬紧的牙关泄露了用力过猛的痛楚。他留在那里做什么？监工？还是……在掩盖什么？
心中的疑团像雪球，越滚越大。那声凄厉的马嘶、江沉舟瞬间收缩的瞳孔、他病床前那句突兀的“认输”、以及此刻他反常地滞留剧组……这些碎片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景，却足以在我心底埋下更深的刺。
一个月后，我出院，转回本市继续进行康复训练。医生嘱咐仍需静养，避免剧烈运动和情绪激动。王姐开始试探性地提复工的事，投资方和剧组催得紧。
“《山河烬》不可能换人，尤其是现在。”王姐叹气，“你的戏份还剩不少，江沉舟那边也是。导演的意思，等你状态再好些，先拍文戏部分，动作戏用替身或后期补。”
和江沉舟继续对戏？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依旧苍白的脸和左臂明显的固定支架，沉默了许久。
“剧本拿来我看看。”最终，我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王姐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亮光，立刻把最新的剧本修订版递了过来。厚厚的本子压在腿上，沉甸甸的。我翻到坠马事故之后谢云峥的戏份——那个被萧无弈算计、重伤濒死的少年将军。
病房门仿佛又在我眼前打开，那个带着一身寒气冲进来的身影，那句哽在喉咙里的“认输”……
我合上剧本，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告诉导演，”我顿了顿，“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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