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仰熙倚着廊柱缓缓滑坐下去，玄色衣摆扫过冰凉的青砖。三年前出征时她踮脚为自己系披风的模样，与赵承胤描述的“一夜白头”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重叠，胸腔里翻涌的钝痛几乎将他淹没。他颤抖着捂住脸，指缝间渗出温热的液体——他的倾儿，那个连被玫瑰刺扎到手指都会掉眼泪，要他吹好久才肯罢休的娇娇女，竟在这漫长的三年里，独自咽下了所有的苦。
“我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好吃饭、按时服药......”杜仰熙的声音破碎在夜风里，“说什么要把她捧在掌心宠一辈子，全成了笑话。”他想起出征前夜，她蜷在他怀里撒娇，非要把亲手绣的平安符塞进他甲胄的模样，如今想来，那些软糯的嗔怪都成了剜心的刀。
暗卫长红着眼眶上前半步：“暗主，长公主她......”“别说了。”杜仰熙抬手打断，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狠厉，“是我对不起她。”他撑着廊柱站起身，身形却有些摇晃，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寝殿门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杜仰熙望着那扇隔绝他与心上人的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怎么就这么傻？我死了又如何，何苦作践自己......”话未说完，喉咙已被酸涩填满。曾经说好要护她一世周全，可到头来，他却成了将她推入深渊的人。
赵承胤狠狠抹了把脸，指腹蹭过冰凉的泪痕。自从登上皇位，他早已习惯将情绪藏在龙袍之下，此刻却任由泪水在苍白的脸上肆意流淌。他猛地揪住杜仰熙的衣襟，声音里裹着三年来积压的恐惧与愤怒：“都怪你！你知道皇姐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
杜仰熙任由帝王摇晃着自己，目光始终落在紧闭的寝殿门上。赵承胤的哽咽渐渐弱下去，最终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年轻的帝王整理着凌乱的衣袍，喉结上下滚动：“从今以后，你照顾好皇姐，陪好皇姐便好。”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只要她能好好活着，朕可以既往不咎……”
夜风卷起廊下的铜铃，叮咚声里，杜仰熙望着这个曾经跟在他们身后跑的少年，如今已成长为执掌天下的帝王。可在谈及姐姐时，眼底仍藏着孩童般的脆弱。“承胤，”他低声开口，“我保证，再也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已是寅时三刻。杜仰熙转身走向寝殿，推门的瞬间，暖黄的烛光照亮他泛红的眼眶。赵倾城安静地躺在床榻上，苍白的面容在柔光下显得格外柔弱。他在床边缓缓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仿佛握住了失而复得的全世界。而门外，赵承胤站在廊下，望着漫天星斗，许久未挪动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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