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窗缝隙漏进的月光依旧像把锈刀，斜斜劈在墙角那株蔫头耷脑的水仙花上。叶片蜷曲成灰绿色的褶皱，就像我被揉皱又摊开的掌心——这里没有任何尖锐的东西，唯独这道月光，总在深夜里把我的影子切成两半。
“他只不过同情你身边没人罢了！”脑海里尖锐的女声突然炸开，惊得窗棂外的野猫炸起毛。我对着空荡荡的墙面大笑，喉咙发腥的痛感混着回声，倒像是两个疯子在对骂。窗缝里飘进半片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水仙盆沿，恍惚间竟像极了江屿衬衫上的第三颗纽扣。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旧伤疤，那里还留着上次撞碎瓷碗时的结痂。没有尖锐的东西，可思念比碎瓷片更锋利。我数着墙上的霉斑，第两千三百次幻想江屿推开铁门的模样，她总说水仙象征重生，此刻却在月光下腐烂成灰。
“我们一起离开吧？养条狗、一只猫……”幻觉里她的声音裹着海风，我猛地扑向铁窗，额头撞在生锈的铁栏上。温热的血渗进睫毛，却在视线模糊间看见水仙花盆里，不知何时冒出了一抹崭新的绿芽。裂缝里钻出的嫩绿藤蔓，正缓慢缠绕着花盆，顶端缀着的骨朵，像极了江屿总别在耳后的白桔梗。
“你看，连这破屋子都困不住生命。”脑海中的女声突然变得沙哑，带着某种我从未听过的颤抖。我死死盯着那抹倔强的绿，铁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浓稠如蜜，顺着藤蔓爬上我的手背。恍惚间，骨朵“啪”地绽开，露出内里猩红如血的玫瑰，花瓣上还凝着夜露——那分明是江屿眼睛里，我曾以为永远不属于我的星光。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铁门钥匙哗啦作响的声音。我浑身紧绷，蜷缩在角落，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吱呀——铁门缓缓打开，江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发丝凌乱，衣服上沾着泥土，手里却紧紧攥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我来晚了。”她喘着粗气，声音里带着哭腔，玫瑰花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我求了所有人，翻遍了所有关系，终于……”她顿住话语，将玫瑰塞进我怀里，指尖的温度透过花茎传来，“我们现在就走，离开这里。”
巷口积水倒映着我们重叠的影子，我忽然分不清哪道是我，哪道是她。但掌心那朵玫瑰的刺，却真实地扎进皮肤，提醒着这场救赎——原来所有裂缝都能成为光的通道，就像她带着满身泥泞，却为我捧来整个春天。
我怔怔地望着她，又低头看向怀中的玫瑰，还有那株在月光下悄然绽放的奇异花朵。江屿的手抚上我额头的伤口，温柔地擦拭着血迹：“你看，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们去海边，在沙滩上给猫狗搭个小窝，每天一起看日出日落……”
我摩挲着玫瑰带刺的茎秆，看着她手腕处被拉扯出的红痕，突然笑出声。笑声惊得她一颤，眼底浮起不安：“你怎么了？”“难为你了。”我把脸埋进花瓣，让香气掩盖住酸涩，那些人设置的重重关卡，不过是试探我会不会为了她低头——他们早就知道，以我的身份，只需一句话就能走出这间小黑屋。可江屿不知道，她只知道红着眼眶，在每个办公室门前下跪，把玫瑰花瓣铺成通向自由的路。
铁门彻底洞开的瞬间，她牵起我布满伤痕的手。那株垂死的水仙不知何时抽出新芽，嫩绿藤蔓缠绕着我的脚踝，像在无声挽留。“我的小院还留着你最喜欢的蓝花楹。”她回头冲我笑，眼角泪痣在月光下明明灭灭，“我们养只怕水的猫，再捡条瘸腿的狗，把日子过成最荒诞的诗。”
巷口积水倒映着我们重叠的影子，我忽然分不清哪道是我，哪道是她。但掌心那朵玫瑰的刺，却真实地扎进皮肤，提醒着这场救赎——原来所有裂缝都能成为光的通道，就像她带着满身泥泞，却为我捧来整个春天。
月光落在她沾着泪痕的脸上，与水仙花盆里新生的玫瑰交相辉映。原来困住我的从来不是铁门与月光，而是我甘愿困在这裂缝里，等着看她如何用温柔，把绝境熬成绽放的春天。
脑海中的女声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平静。我握紧江屿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铁窗外的月光依旧清冷，却不再像锈刀。那道曾割裂我灵魂的裂缝，如今正被玫瑰的芬芳与江屿的温暖，悄然填满。
她望着我，眼神里满是困惑与担忧，伸手轻轻触碰我的脸颊：“你笑什么？是哪里不舒服吗？”我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这一刻，内心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我淹没。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你真好。”我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江屿却误会了我的意思，眼眶瞬间又红了，她紧紧抱住我，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是我没用，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我害怕他们不肯放你出来，害怕……”
我拍着她的背，轻轻安抚着，目光落在那株在月光下顽强生长的奇异花朵上。它从裂缝中钻出，冲破一切阻碍，终于绽放出了属于自己的美丽。这又何尝不是我和江屿的写照？那些试图刁难我们的人，那些困住我的枷锁，在江屿的执着与爱意面前，都变得如此渺小。
“我们走吧。”我松开她，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去你说的海边，去看日出日落，去养一只猫和一条狗。”江屿惊喜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已经笑开了：“真的吗？你愿意和我一起？”
我点点头，弯腰小心地捧起那盆水仙，嫩绿的藤蔓缠绕在我的手腕上，像是在无声地庆贺。江屿见状，立刻过来帮忙，我们一起走出了那间囚禁我许久的小黑屋。
踏出铁门的那一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好洒在身上，温暖而明亮。我回头看了一眼那间小黑屋，它再也无法困住我了。江屿挽住我的胳膊，笑着说：“以后，我们的日子一定会比这阳光还要灿烂。”
我握紧她的手，和她一起迈向新的生活。而那株从裂缝里长出的玫瑰，此刻正迎着阳光，开得愈发娇艳。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