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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格齿轮的错位咬合

水屿

给窗台的绿萝浇水时,水壶的把手在掌心滑了一下。明明是惯用的右手,却像第一次握东西似的,指节僵着使不上劲,反倒是左手下意识抬起来托了一把——两双手一慌一忙地凑在水壶两侧,倒像两个各按各节奏转的齿轮,卡着缝不肯往一处走。

水洒了半窗台,顺着瓷砖缝往楼下滴。我蹲下来擦水渍,膝盖碰到飘窗的木板,没疼,心里却莫名发慌。这阵子总这样:早上刷牙,挤牙膏的右手刚碰到牙刷,左手就会抢着去拧牙膏盖;走路时想迈右腿,左脚却先在地上蹭半步,像怕踩空似的;甚至昨天江屿递来苹果,我伸手去接,指尖都快碰到果皮了,手腕突然往回缩了一下——那是住院时总怕碰疼伤口的本能,可现在疤痕早不疼了。

“又跟自己较劲儿呢?”江屿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块干抹布,蹲在我旁边一起擦。她的指尖碰到我发僵的右手,轻轻拍了拍,“你看你,握抹布的手都攥出白印了。”

我松了松手,抹布掉在地上。阳光从窗户斜进来,照在我们交叠的手背上,我的影子在地板上缩成一团,手指的影子还保持着攥紧的姿势。“我好像……有两个自己。”我低声说,“一个想拎起水壶就走,一个总在旁边扯后腿,说‘小心点,别摔了’。”

江屿把抹布捡起来,叠成方方正正的小块:“就像齿轮咬错了齿?”她指着茶几上补丁玩的塑料齿轮组——那是前几天买的,红齿轮的齿磨掉了半颗,总卡着蓝齿轮转不动。

我望着那堆齿轮,突然想起拆纱布那天。医生说“恢复得不错”,我站在诊室门口,却不敢立刻迈步,总觉得“能好”和“真的好了”之间,隔着层摸不着的东西。就像齿轮原本转得好好的,车祸那一下,不光撞断了肋骨,也把“勇敢”和“怯懦”的齿都撞歪了,如今想重新咬合,却总对不准缝。

下午试着画速写,想画楼下的老槐树。右手握笔落在纸上,刚描出个树干的弧度,左手就伸过来按在画纸上,指腹蹭得炭粉发花——以前从没有这习惯,可现在总怕画坏,总觉得“右手还没力气”,非要左手来“帮忙”。

画纸被蹭得乱糟糟的,我把笔往桌上一扔,有点烦躁。补丁跳上桌,用头蹭我的手背,尾巴扫过齿轮组,红齿轮跟着滚了滚,竟歪打正着卡进了蓝齿轮的缝里,“咔嗒”一声转了半圈。

“你看。”江屿把齿轮捡起来,重新摆好,“稍微错点位,反而能转了。”她拿着红齿轮轻轻转,“你以为是‘两个自己’在打架,说不定是它们在找新的咬合方式——以前的齿轮转惯了‘顺畅’,现在带了点‘小心’的齿,总得磨合磨合。”

我拿起笔,试着让左手扶着画纸,不碰炭笔,只让右手慢慢画。指尖还是抖,画的树干歪歪扭扭,可左手没再抢着上来。画到树杈时,右手抬得高了些,胸口的疤痕轻轻痒了一下,我没像以前那样立刻停笔,只是缓了缓,继续往下描。

江屿坐在旁边看,没说话,却把温水杯推到我右手边——不远不近,刚好是我不用起身就能拿到的位置。

傍晚煮面,我试着自己拧煤气灶。右手握住旋钮,左手没像往常那样凑过来,只是轻轻搭在台面上。“咔”的一声,火点着了,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我没慌,反而笑了笑。江屿倚在门框上,眼睛弯着:“你看,齿轮开始转了吧?”

吃面时,我用右手拿筷子,夹起的青菜没掉,左手安安稳稳放在桌沿上。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补丁趴在脚边,尾巴尖跟着齿轮组的转动轻轻晃。

夜里躺在床上,我摸着胸口的疤痕,没再想“两个自己”的事。或许人格的齿轮本就不是严丝合缝的,撞歪了齿也没关系,慢慢转,慢慢磨,总有一天会找到新的咬合方式——让“勇敢”带着“小心”走,让“敢做”跟着“敢试”来,哪怕转得慢些,也比卡着不动强。

江屿翻了个身,手搭在我腰上。我握住她的手,右手没抖,左手也没抢着用力。黑暗里,好像能听见骨头里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错位的齿轮终于找到了缝,慢慢转了起来。

  夜里翻身时,右手无意识地往床头摸——以前总把常用的那支炭笔搁在那儿,醒了就能随手画两笔。指尖碰到的却是个冰凉的搪瓷杯,是江屿白天晾温水用的。

“找笔?”江屿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她往我这边挪了挪,“速写本在书桌第一层抽屉里呢。”

我缩回手,指尖还留着搪瓷杯的凉意。才想起自己这阵子没怎么画画,倒不是不想,是总觉得“右手还没恢复好”,这念头像个小钩子,勾着左手总想去替右手干活。

“没找笔。”我攥了攥右手手指,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声,“就是试试手。”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胳膊往我腰上又搭了搭,像怕我着凉似的。黑暗里,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慢慢匀了,右手的指尖却还在轻轻动——不是想抓东西,更像在跟藏在骨头里的那点“不敢”较劲。

第二天一早,江屿去楼下买早点,临走时往我手里塞了串钥匙:“信箱该清了,你要是不困,就去楼下晃一圈?”

我捏着钥匙串,金属的凉意顺着指缝往下淌。以前总觉得拿钥匙开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这阵子却总怕钥匙插不准锁孔,非得两只手一起捏着才敢试。

走到楼下信箱前,我深吸了口气,试着单用右手捏钥匙。钥匙尖碰着锁孔时,左手果然又想抬,我赶紧把左手插进裤兜——就像把那串总想“抢活儿”的齿轮暂时按住。

“咔嗒”一声,锁开了。信箱里的报纸和几封广告信掉出来,我弯腰去捡,右手稳稳地托住了,没让它们散在地上。起身时看见江屿拎着早点回来,站在单元门口笑:“看来齿轮转得顺了?”

我举了举手里的报纸,也笑:“就差给它上点油了。”

吃早点时,她递来个茶叶蛋,我伸手去接,右手接住了,左手也没闲着,顺势帮着剥了蛋壳——这次没觉得拧巴,倒像两只手各有分工,一接一剥,顺顺当当的。

“你看。”江屿用筷子指了指我的手,“不是非得让哪只手闲着,是别让它们抢着干一件事。就像齿轮,不一定非得严丝合缝,错开点,各转各的又能往一处使劲,也挺好。”

下午阳光好,我把画板搬到阳台,试着画补丁。它蹲在花盆旁边,尾巴尖时不时扫一下叶子。我右手握笔,左手没再按画纸,只是轻轻搭在画板边缘。

第一笔描它的耳朵,还是有点歪,我没急着擦,就顺着歪的弧度往下画。画到它前爪时,想起它以前受伤的样子,笔尖顿了顿,左手下意识往画纸上凑——这次我没拦着,就让它轻轻按在画纸空白处,像在给右手搭个小台子。

炭笔在纸上沙沙响,补丁的影子落在画纸上,和我画的轮廓慢慢重合。画完时,江屿端着水过来,看了看画又看了看我:“左手没捣乱,右手也没发抖,这咬合得够巧的。”

我看着画里的补丁,它的左前爪被我画得稍微浅些,像还留着点旧伤的痕迹,却站得稳稳的。突然觉得,身体里的那些齿轮大概也是这样——“记得疼”的齿和“敢往前走”的齿,没那么快严丝合缝,却也慢慢找到了相处的法子,你让让我,我等等你,转起来虽还有点“咔啦”声,却不再卡得人慌。

傍晚收画板时,我试着用右手拎画板,左手拎着画纸。下台阶时,先迈了右腿,左腿跟着稳稳落下,没像以前那样磨磨蹭蹭。江屿跟在后面,红绸带在风里飘:“明天去逛文具店吧?给你买盒新炭笔。”

“好啊。”我回头看她,脚步没停,“顺便看看有没有新的齿轮玩具,给补丁也买一个。”

她笑着跑上来,跟我并排走。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两只手的影子偶尔碰在一起,又分开,像两排慢慢转着的齿轮,虽有错位,却都朝着一个方向走。

夜里躺在床上,我摸了摸右手的指腹,那里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炭粉。江屿的呼吸轻轻落在我耳边,我攥了攥她的手,右手用了点劲,左手也跟着加了点力——这次没觉得哪不对劲,就觉得两只手一起使劲,握着的地方暖得很。

骨头里好像又传来“咔嗒”一声,比上次更轻,更顺。大概是那些错位的齿轮,终于在慢慢磨合里,找到了属于它们的、新的咬合方式。

  去文具店那天,秋阳把玻璃橱窗晒得暖烘烘的。江屿在货架前挑笔记本,指尖划过一本带齿轮纹路的硬壳本,回头朝我晃了晃:“这个给你?刚好应景。”

我接过来时,右手先碰到了书脊,左手跟着扶稳了封面——两个动作一前一后,没抢也没卡,像齿轮转时齿尖擦着齿缝过,顺得没声息。“挺合适。”我翻了两页,纸页沙沙响,“正好记画画的草稿。”

货架最下层摆着炭笔,我弯腰去拿,膝盖弯到一半时顿了顿——以前总怕这动作扯着肋骨,下意识想让江屿代劳。但这次左手刚要抬,右手已经够到了笔盒,指尖勾着盒边往上一拎,稳稳地递到左手怀里。

“你看你。”江屿凑过来,指尖点了点我怀里的笔盒,“刚要伸手帮你,你自己都弄完了。”

我把笔盒塞进帆布包,红绸带蹭过手背,有点痒。“齿轮转顺了呗。”我说着,突然想起刚拆纱布那会儿,连拧瓶盖都要两只手较劲,现在拎着笔盒走,右手晃了晃,左手也没追着去扶,各自垂在身侧,倒像早习惯了这样的节奏。

路过街角的修鞋摊,老鞋匠正摆弄个旧闹钟,齿轮散了一摊子。“这钟啊,齿轮错位了,磨掉半颗齿,本想扔了,试着转了转,倒也能走,就是慢半拍。”他举着镊子把齿轮往一起凑,“慢就慢点呗,总比停着强。”

我站着看了会儿,江屿在旁边拽了拽我的袖子:“像不像你?”

“像。”我笑了,“我这齿轮也慢半拍,好在没停。”

回家路上买了袋橘子,我拎着袋子,右手累了就换左手,换的时候没犹豫,指尖碰着塑料袋的提手,自然得像以前从没断过肋骨。江屿剥了个橘子,递来一瓣,我张嘴接着,舌尖尝到甜味时,突然发现左手没再下意识去接——它正安安稳稳地拎着橘子袋,和右手分工得好好的。

晚上画画,我用那本齿轮笔记本打草稿。画江屿的帆布包,红绸带飘得歪歪的,右手画到结头时,左手突然伸过来,用指腹轻轻按了按纸页上的炭痕。不是抢着改,更像怕纸被笔尖戳破,替右手搭了个小架子。

“你俩倒学会搭伙了。”江屿端着牛奶进来,看了眼我的手,“以前是打架,现在是帮忙。”

我抬笔接着画,左手没挪开,就那么轻轻按着。炭笔在纸上走得稳,连带着心里也稳——原来齿轮错位了不用急着掰正,磨着磨着,歪的齿说不定就找到了新的搭法,你帮我挡着点,我跟着你转着点,倒比以前严丝合缝时更自在。

画到半夜,补丁跳上桌,踩着笔记本的齿轮纹路走,爪子把炭粉蹭得一道一道的。我没赶它,就看着它的小影子在纸上晃,突然想起住院时总盯着镜子里的疤痕发呆,那时总觉得“好不了了”,像齿轮卡死了就转不动了。

现在才知道,齿轮哪有不卡的?旧齿磨掉了,就长出新的;转得歪了,就慢慢调。重要的不是合不合缝,是肯不肯接着转。

江屿进来催我睡觉,看见画纸上的猫爪印,笑着拍了拍补丁的屁股:“你这是给齿轮上油呢?”

我合上笔记本,齿轮纹路硌着掌心,像在提醒什么。“明天去给老槐树补画吧。”我说,“上次画得太急,树疤没画清楚。”

“好啊。”她伸手扶我起身,我没像以前那样等着她使劲,自己先站了起来,右腿稳稳落地,左腿跟着跟上,两只手搭在她胳膊上,不轻不重,刚好借点力。

夜里做梦,梦见一摊子齿轮在转,红的蓝的,歪的正的,转着转着就咬在了一起,没那么顺,却也没卡住,咔啦咔啦响着,往一个方向走。

醒来时天刚亮,江屿还没醒,手搭在我腰上。我轻轻把她的手挪开,试着自己坐起来——右手撑着床沿,左手扶着腰,动作慢是慢,却没扯着疼。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飘在窗台上,像给齿轮垫了片软叶子。我摸着胸口的疤痕,轻轻笑了笑。

人格齿轮的错位咬合又怎样呢?磨掉的齿是记取的疼,新转的方向是往前的路。只要还肯转,慢半拍也没关系,错位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会发现,那些磕磕绊绊的磨合,早把齿轮转得比以前更结实了。

就像现在,我能自己坐起来,能笑着看窗台上的落叶,能等着江屿醒来说“早安”——这些慢慢悠悠的瞬间,都是错位的齿轮转出来的,暖烘烘的,比严丝合缝时更让人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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