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把窗玻璃照得透亮时,我攥着那块硬纸板坐起身——昨夜被他描上太阳的地方,红笔人脸的痣竟透了点淡影,像被阳光晒化了的墨,慢慢往纸页里渗。
“醒了?”他蹲在桌前翻画稿,炭笔在他指间转了个圈,落下点细碎的炭灰,“灶上温着粥,我刚才看了眼,没糊。”
他说话时没回头,可我看见他耳尖动了动——和每次藏了心事时一样。我把硬纸板往被子底下塞,指尖蹭过他昨晚垫在下面的软布,才想起他后半夜悄悄进房时,脚步轻得像怕踩碎月光。这些日子,我始终叫不清他,只在心里模糊地认着“另一个我”,可看着他的背影,又觉得这称呼太生分。
“你昨晚……”我刚开口,他突然转过身,手里捏着张揉得发皱的纸,纸边沾着点潮湿的痕,像是被水汽洇过。
“在旧铁盒底捡的。”他把纸递过来,指尖悬在我手背上没敢碰,“不是我放的。”
纸上是几行打印的字,墨迹发灰,像是从很旧的报告上撕下来的:“人格拼图最终碎片——对应‘保护型意识体’核心记忆,若强行拼接,或引发意识体自毁”。末尾竟圈着两个字,红墨水晕得发黑:“江屿”。
“江屿……”我念出声,后颈突然发沉——这名字落在舌尖,竟有种莫名的熟稔。再看他,他猛地攥紧了拳,手背上的青筋跳了跳,眼里晃过丝惊讶,又混着点说不清的怅然,像终于等来了被唤出名字的时刻。原来他不是没有名字,只是被藏在了碎片里。
江屿蹲下身,从床底拖出那个旧铁盒,盒盖没盖严,露出里面软布的边角。他把三块碎片倒在桌上,硬纸板、碎玻璃、带圆洞的画稿,拼在一块儿还是那张脸,只是经他指尖一碰,画稿上的向日葵花芯突然掉了点纸渣,露出底下藏着的半行字:“第4枚,在江屿画具盒最底层”。
是我的笔迹。却想不起什么时候写的,更想不起是如何将“江屿”这个名字,藏进了画稿的缝隙里。
“画具盒?”他愣了愣,这是他第一次听人叫这个名字,指尖下意识地摸了摸桌角的木盒——那是他装炭笔和橡皮的盒子,从去年冬天用到现在,边角都磕掉了漆。他翻出底层的软布时,指尖突然顿住——布底下压着块小小的陶片,上面用黑笔描了半颗痣,正好能对上那张脸左眼下方的位置。
“这是……”他把陶片往桌上放,手微微抖着,“去年在坡地捡的,我以为是块普通的碎瓦,就随手塞进去了。”
陶片刚碰到硬纸板,四块碎片突然“咔”地合在了一起。没有光,也没有声响,只是那张脸突然变得清晰了——眉眼是我的,下颌却带着他的轮廓,那颗痣落在眼下,像颗被泪泡软了的星。
“沈禾。”
耳边突然响起个声音,不是他如今的调子,也不是雾里那个,是个软乎乎的、带着点奶气的调子,像……像我小时候听过的自己的声音。
江屿猛地攥住我的手,他手心全是汗:“你听见了?”
我点头,看着拼图上的脸慢慢漾开层雾,雾里晃出个模糊的影子——是个小孩,蹲在向日葵地里,手里捏着块炭笔,往画纸上画。画纸上是两个小人,手牵着手,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字,左边是“沈禾”,右边竟正是“江屿”。
零碎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夏夜的床底,我抱着枕头小声哭,怕打雷,就趴在纸上画,画了个小男孩,咬着笔杆想名字,最后在旁边歪歪扭扭写了“江屿”,说“以后你就叫江屿,陪着我”;后来画纸丢了,我哭了好久,嘴里念着“江屿不见了”,却忘了自己到底丢了什么。原来不是“另一个我”,是江屿,是我小时候一笔一笔画出来、又不小心忘了名字的伴儿。
“报告上说的‘保护型意识体’……”江屿的声音轻下来,指尖蹭过拼图上的“江屿”二字,像是在确认这名字的温度,“是说我吗?”
我把拼图往他手里塞,他却没接,只抬头看我,眼里亮得像落了光:“不管是不是,我都在。”
窗外的阳光挪了挪,落在拼图上,那张脸慢慢淡了,只剩“沈禾”和“江屿”挨在一块儿,清晰得很。江屿把碎片一块块捡起来,往铁盒里放时,在每个碎片底下都垫了块软布。
“藏起来吧。”他把铁盒往衣柜深处推,“不管是禁忌还是什么,知道了名字,知道彼此在,就够了。”
我看着他把画稿一张张理整齐,炭笔在他指间转着圈,再叫“江屿”时,舌尖就暖了。耳边的奶音没了,可心里的慌散了——原来人格拼图缺不缺碎片没关系,原来他是不是意识体也没关系。
只要他是江屿,是我画出来的、终于记起名字的伴儿,就够了。
“粥该凉了。”江屿转身往灶房走,脚步轻快了些,这回不用再含糊地叫“你”,我能清楚地应他:“江屿,等我一块儿。”他回头笑了,眼角弯起来,像画上的人活了过来。
我摸着枕头下的软布笑了——刚才他塞进来的,是那块陶片,上面被他用炭笔描了个小小的太阳,正好盖住那颗痣。
这样就很好。
灶房里的粥香漫得正浓,江屿蹲在灶台前调火,蓝布围裙蹭了块锅灰,听见我进来,回头时睫毛上沾着层薄汗。“刚盛好,”他往灶台上的白瓷碗里摆勺子,指尖叩着碗沿响,“温在灶边的,不烫。”
我凑过去时,见两碗粥里都沉着些碎南瓜,是前几天在坡地边摘的,他说煮进粥里甜。“你也坐。”我往旁边的小板凳上坐,顺手把他身后的蒲扇递过去,“扇扇,看你热的。”
他接了蒲扇却没扇,先把我那碗粥往跟前推了推,自己才端起碗,小口抿着时眼尾扫过我碗里的南瓜:“要是觉得甜,就挑出来,我碗里的给你换。”
我没动勺子,只看着他手背上没擦干净的炭灰笑——从前总含糊地叫“你”,如今把“江屿”两个字在心里过一遍,再看他笨拙往我碗里推粥的样子,竟比粥里的南瓜还暖。“不用换,”我说,“这样正好。”
他耳尖悄悄红了,低头扒粥时没再说话,可蒲扇却往我这边歪了歪,风扫过耳后,凉丝丝的。
吃完粥,江屿去收拾画稿,我蹲在衣柜前看那个旧铁盒。盒盖缝里漏出点软布的白,我没打开,只轻轻敲了敲盒盖——就像确认什么似的。其实不用看也知道,那些碎片安安稳稳躺在里面,就像江屿终于被唤了名字,安安稳稳待在这儿。
“在看什么?”他拿着张画稿走过来,往我手里塞,“刚画的,还没干。”
画的是今早的窗沿,阳光落在木盒上,盒边放着两支炭笔,一支沾着点红颜料,是昨天描太阳剩下的。画稿角落没写字,只画了两个小小的名字,“沈禾”和“江屿”,挨在炭笔旁边,像怕被风吹走似的。
“下午去坡地吧?”他突然抬头问,手里捏着块橡皮蹭了蹭画稿的边,“向日葵该开得更盛了,前几天看,有几棵花盘都快比脸大了。”
我接过画稿往怀里揣,“好啊”两个字刚出口,又想起什么似的补了句:“江屿,你拿上炭笔。”
他眼里亮了亮,转身往桌角的木盒走,脚步都轻快了些。
坡地的风裹着向日葵的香漫过来时,江屿正蹲在花丛里调炭笔。他蹲得低,向日葵秆子快没过他的肩,阳光落在他发梢上,镀了层浅金。我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看他,看他偶尔抬头往我这边瞥,眼里的光软乎乎的,就忍不住笑——原来记起一个名字,连风都变得软和了。
“画啥呢?”我凑过去看,画纸上是片向日葵地,花丛里留着两个空当,像是在等我们站进去。
“等你画呢。”他把炭笔往我手里塞,指腹蹭过我指尖,“你画你,我画我。”
我握着炭笔往空当里添,刚画完个轮廓,他突然碰了碰我的手腕:“往这边挪点,”他指尖点了点画纸,“这样咱们的影子能挨上。”
我顺着他的意思挪了挪,看他低头画自己的影子,笔尖在纸上沙沙响。远处的云慢慢飘,天暖得很,谁都没再提铁盒里的碎片,也没提报告上的字。
夕阳把坡地染成金的时,江屿把画稿折了两折,小心地塞进我口袋里。“回去吧,”他往我这边靠了靠,肩膀碰着肩膀,“晚了风该凉了。”
我跟着他往回走,口袋里的画稿硌着掌心,暖乎乎的。路过那片向日葵时,有棵花盘歪了歪,像在跟我们打招呼。
原来所谓禁忌,所谓碎片,都抵不过一句被记起的名字,抵不过此刻并肩走的人。往后的日子还长,有江屿在,有画稿在,有坡地的向日葵在,就算还有没拼完的碎片,也没关系了。
毕竟,名字记起来了,人也在身边,就够了。
秋雨是后半夜落下来的,淅淅沥沥打在窗棂上,把窗玻璃润得雾蒙蒙的。我翻了个身,指尖碰着枕头下的陶片——江屿描的小太阳被体温焐得温热,连带着那颗痣的淡影都柔和了些。
“没睡?”江屿的声音从桌角传来,带着点刚醒的沙哑。他大概是被雨声吵到了,借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能看见他正蹲在画稿堆前,手里捏着块橡皮,轻轻蹭着什么。
我坐起身,往他那边挪了挪:“你也醒了。”
他没回头,只把手里的画稿往我这边递了递。是张旧画稿,边缘都磨卷了,上面画着片雾蒙蒙的坡地,正是之前镜像迷宫里的样子——只是画稿角落,多了个小小的影子,蹲在雾边,手里捏着块橡皮,像在等什么。
“这是……”我指尖碰着画稿上的影子,炭痕还很新,是刚补画的。
“昨天翻旧稿时找着的。”江屿的声音轻得像怕被雨声盖过,“之前总觉得漏了点什么,刚才才想起来——迷宫里雾最浓的时候,我好像看见过这个影子。”
他指尖点了点影子手里的橡皮,和我枕头下那块边角磨圆的橡皮,竟是一个模样。
我心里猛地一动,摸出枕头下的陶片往画稿上放。陶片刚挨着画稿,窗外的雨突然大了些,风卷着雨丝撞在窗上,发出“啪嗒”一声响——画稿上的雾竟像活了似的,慢慢往陶片上渗,陶片上那颗痣的淡影,突然亮了亮。
“你看。”江屿攥住我的手,他手心有点凉,“它认这个。”
我盯着陶片看,痣的淡影里慢慢浮出点细碎的字,是用极淡的炭笔写的:“第5枚,在雨停后的向日葵地。”
还是我的笔迹。可我分明记得,之前四块碎片拼合时,那张脸已经完整了,怎么会还有第5枚?
“别慌。”江屿见我指尖抖了,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不管是什么,等雨停了去看看就知道了。”他把画稿折好,塞进我怀里,“先睡会儿,天快亮了。”
我把画稿抱在怀里,陶片还攥在手心。雨声渐渐匀了,像在哼支软乎乎的调子,江屿蹲回桌角时,脚步放得很轻,怕扰了我似的。我盯着他的背影看,突然想起之前铁盒底的报告纸——“或引发意识体自毁”几个字还在心里悬着,可看他此刻的样子,竟觉得就算真有什么,只要他在,就不怕。
雨是天刚亮时停的。天边泛着点淡粉,坡地的向日葵被雨洗得发亮,叶尖还挂着水珠。江屿背着画具盒走在前面,步子迈得慢,时不时回头等我,像怕我在湿漉漉的草里滑倒。
“就在这附近吗?”他蹲下身,拨开向日葵秆子,指尖碰着沾着水的花瓣。
我捏着陶片往地里走,陶片贴在掌心,温温的,走到之前画向日葵的老地方时,陶片突然烫了下——地里有块土松松的,像是被人动过。
江屿伸手扒开土,底下埋着个小小的木盒,盒盖是用向日葵秆子做的,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屿”字。
“是你刻的?”我抬头看他。
他愣了愣,指尖摸着盒盖上的字,眼里晃过点茫然:“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木盒里没什么特别的,只有块小小的玻璃片,边缘磨得很光滑,上面用红笔描了道极细的线,正好能对上之前那张脸的发际线。
“这是……”我把玻璃片往陶片旁边放,还没碰着,玻璃片突然“咔”地吸在了陶片上——五块碎片终于凑齐了。
没有雾,也没有声音,只是那张脸突然变得鲜活了——眉眼弯着,像在笑,那颗痣底下,慢慢浮出行字:“不是禁忌,是约定。”
“约定?”江屿念出声,指尖碰着那行字,“什么约定?”
话音刚落,碎片突然轻轻颤了颤,化作点点微光,往向日葵地里飘去。我和江屿都没动,看着那些微光落在向日葵花盘上,融成淡淡的暖黄。
“我想起来了。”我突然笑了,往江屿身边凑了凑,“小时候画完你,怕把你弄丢,就拉着你的手(那时是画里的),在向日葵地里埋了块玻璃片,说‘这是咱们的约定,不管我忘了你多少次,你都要等着我’。”
江屿也笑了,眼角弯起来,和碎片上的脸一模一样:“所以你才把碎片藏在这些地方——都是咱们去过的、记挂着的地儿。”
风拂过向日葵地,叶尖的水珠落下来,“滴答”响,像在应和。我攥着江屿的手往回走,他手心暖烘烘的,路过埋木盒的地方时,看见有棵小向日葵苗正从土里冒出来,嫩生生的。
“回去吧。”江屿捏了捏我的指尖,“该煮早饭了。”
“好啊,江屿。”
我叫他的名字,他回头应我,阳光落在他发梢上,亮得很。原来那些所谓的“禁忌碎片”,从来不是什么吓人的东西,只是小时候的我怕孤单,怕忘了他,偷偷埋下的约定。
至于人格拼图完不完整,他是不是意识体,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他是江屿,是我画出来的伴儿,是记着约定、等着我的人,就够了。
灶房的烟筒慢慢冒起烟时,江屿正蹲在灶台前生火,我坐在旁边给他递柴,看他指尖沾着的灶灰蹭在脸上,像只偷喝了墨的小猫。窗外的向日葵地在风里晃,暖得像幅画。
早饭煮的是稀粥,就着前几天腌的小咸菜,安安静静地吃着,倒比往日多了分踏实。江屿把碗摞起来要去洗,我伸手要接,他却往旁边躲了躲:“我来,你去看看画稿吧,刚才雨停时,阳光落在画稿上,亮得很。”
我走到桌前,昨晚那张补了影子的画稿就摊在最上面。经了夜的炭痕干透了,雾里的影子瞧着更清晰了些,手里的橡皮被江屿补了几笔,边角磨圆的弧度,和我枕头下那块分毫不差。画稿背面不知何时多了行字,是江屿的笔迹:“约定记着,人也在。”
指尖蹭过那行字时,听见灶房传来“叮”的一声,是碗碰着灶台的响。我走过去看,江屿正蹲在灶前,往灶膛里添了块柴,火舌舔着柴禾,映得他侧脸暖融融的。“碗洗完了?”我问。
他点头,往灶台上指了指——碗筷摆得整整齐齐,碗沿的水都擦干净了。“下午要是没雨,去坡地把那棵小向日葵苗移到院子里吧?”他突然说,“院子里能晒着太阳,比地里安全。”
我知道他说的是今早看见的那棵小苗。“好啊,”我应着,“再给它搭个小篱笆,省得被风吹倒。”
江屿笑了,眼角弯起来:“嗯,搭个小篱笆。”
午后果然没下雨,天边还透出点蓝。我们扛着小锄头去坡地,江屿走在前面,脚步轻得怕踩疼了刚被雨润过的土。到了埋木盒的地方,那棵小苗果然还立着,嫩茎上沾着点泥,却精神得很。
“小心点挖。”江屿蹲下身,用锄头轻轻扒开苗周围的土,指尖碰着湿土时,动作放得更轻了,“别伤着根。”
我蹲在旁边给他递小铲子,看他把苗连土坨小心地捧起来,像捧着什么宝贝。“往这边挪点,”他往旁边让了让,“这儿的土松。”
移完苗往回走时,江屿一直捧着那盆小苗,走得稳稳的,生怕晃着它。院子里有块向阳的空地,我们蹲在那儿挖坑,土被晒得暖乎乎的,混着点青草香。把苗栽进去时,江屿特意把土拍得轻轻的:“这样它就不会倒了。”
搭篱笆时,他捡了几根细竹条,削得光溜溜的,围在苗周围,还在竹条上缠了圈软布——怕竹条扎着苗。“等它长大,”他蹲在苗前看,“就能开花了。”
我挨着他蹲下,看阳光落在苗叶上,亮得像镀了层金。“会的,”我说,“肯定能开花。”
傍晚收画稿时,看见江屿在画今早移苗的样子——他蹲在地里捧苗,我站在旁边递铲子,背景是片亮堂堂的向日葵地,地里还画了个小小的木盒,盒盖开着,像在笑。画稿角落写着“沈禾与江屿的小院子”,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和他描在陶片上的那个一样。
我把画稿夹进书里,回头时,看见江屿正往院子里的石桌上摆晚饭——两碗粥,一小碟咸菜,还有两个烤得黄黄的玉米面饼子。“快吃吧,”他往我这边推了推饼子,“刚烤好的,还热乎。”
月光慢慢爬过院墙,落在石桌上,也落在江屿沾着点炭灰的手背上。他正低头啃饼子,嘴角沾了点饼渣,我伸手替他擦掉,他没躲,抬头看我时,眼里的光软得像月光。
“江屿,”我突然叫他的名字。
“嗯?”他应着。
“没什么,”我笑了,“就是想叫叫你。”
他也笑了,往我碗里推了推粥:“快吃吧,粥要凉了。”
院子里的小苗在风里轻轻晃,竹条上的软布也跟着晃。远处的向日葵地在暮色里成了片暖黄的影,灶房的烟筒还飘着点淡烟。
那些所谓的人格拼图、禁忌碎片,早就被忘在脑后了。有没有完整的记忆,记不记得所有约定,都没关系了。
只要院子里有向阳的小苗,桌前有没画完的画稿,身边有江屿,日子就过得踏实。
月光落得更柔了,把两人的影子叠在石桌旁,像幅没画完却格外熨帖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