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骨锯的锯齿卡在沈砚喉结上，金属凉意渗进皮肤。陆凛的防护面罩反射着四百个手术画面，每个画面里都有一把相同的骨锯正切开他左臂。

"第几次了？"陆凛的声音从面罩后传来，带着齿轮咬合的摩擦声，"你第几次这样修改我的记忆？"

沈砚的右手小指突然抽搐，指甲缝里渗出蓝色液体。他盯着束缚带上的血渍——干涸的指纹轮廓和自己右手食指完全吻合。驾驶舱顶棚的无影灯突然亮起，照亮陆凛锁骨下方正在熔化的铜制零件，编号"2217"的最后一个数字像蜡烛般扭曲。

"如果我说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呢？"沈砚刚开口，喉结的震动就让锯齿割破表皮。血珠顺着骨锯凹槽逆流，在陆凛机械指关节处汇聚成微型旋涡。

陆凛的左臂突然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齿轮组从肘关节爆开，飞溅的零件在舱壁上拼出"03:29=死亡阈值"。有颗齿轮弹到沈砚膝盖上，他看清内侧刻着行小字：分析师2217号植入。

冷冻舱的泄压阀突然喷出白雾。沈砚发现自己的安全带不知何时变成了手术束缚带，而陆凛正用染血的骨锯抵住他喉咙。四百段手术录像同时卡在03:29秒——画面里每个"沈砚"的右手小指都以相同角度弯曲。

"你删改记忆时连疼痛反馈都算计？"陆凛的机械臂突然卡住沈砚手腕，金属指节陷进皮肉。沈砚的平板自动解锁，显示出一份标红的手术记录：【第384次记忆清洗后出现齿轮幻觉】。

沈砚的视网膜突然炸开红色警告：【记忆同步率99%】。他看见自己站在1983年的手术台前，骨锯正切开陆凛左臂第三根传动轴。齿轮组暴露的瞬间，鲜血突然变成蓝色冷却液，而穿防护服的自己右手小指——正泛着金属光泽。

"这些齿轮是你自己要求植入的。"沈砚听见1983年的自己说。录音里电流杂音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陆凛的惨叫。现实中的陆凛猛地扯开飞行服领口，锁骨下的零件编号正从2217跳转为2218，熔化的铜水滴在沈砚手背，烫出焦黑的齿轮印记。

冷冻舱传来机械女声："第385次实验准备就绪。"沈砚的右手不受控地抓向陆凛暴露的齿轮组，指尖触到刻痕深处温热的血。那些血不是往下流，而是沿着纹路逆时针爬行，在肘关节形成和骨锯凹槽相同的旋涡。

"每次循环你都说着同样的台词..."陆凛的声音突然虚弱，机械臂的超频运转让液压油从眼眶渗出，"这次能不能换句新鲜的？"

沈砚的喉结在锯齿下滚动。他看见冷冻舱观察窗结出霜花，拼出"03:29"的倒影。右手小指彻底金属化的瞬间，他苦笑着回答："那这次我该说什么？'这不是我的本意'？"

舱内所有屏幕突然显示2218年2月17日的日历。陆凛的瞳孔急剧收缩，虹膜里的数字在03:29和22:18之间疯狂切换。沈砚趁机抓住骨锯柄，发现金属表面刻满细小的正字——最新一笔的朱砂还没干透。

"别看时间！"陆凛的警告被爆炸声切断。冷冻舱门炸开的碎片中，沈砚看见无数个自己站在手术台前，每个都举着刻有不同编号的骨锯。最靠近的那个突然转头，防护面罩下露出正在金属化的半张脸。

冷冻液像活物般缠上沈砚脚踝。他的视网膜最后闪过的是平板上的警告：【记忆污染度100%】。右手完全变成机械的瞬间，他听见2218年的自己说："这次必须让他忘记03:29的事。"

沈砚的机械指节突然刺入陆凛暴露的齿轮组，金属碰撞声里爆出1983年的手术室灯光。四百段录像同时倒带，每帧画面都显示他右手小指在03:29秒准时金属化。陆凛的机械臂突然反向扭曲，液压管缠住沈砚脖颈时渗出带铁锈味的冷却液。

"你植入的每个齿轮都在记录时间。"陆凛的声音混着电路短路的噼啪声，锁骨下的2218编号正熔化成液态金属，"现在它们全在尖叫03:29——"

冷冻舱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沈砚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观察窗上分裂，每个碎片的右手都握着不同型号的骨锯。最中央的碎片突然伸手扣住他手腕，触感像穿过冰水抓住1983年的手术器械盘。

"分析师2218号。"机械女声从舱壁渗出，沈砚的视网膜突然加载出384次手术的疼痛数据流。他听见自己1983年的声音在电流杂音里说："必须清除03:29的记忆模块。"

陆凛的齿轮组突然暴走，飞旋的齿尖在沈砚脸颊划出血线。血珠悬浮在空中，组成384个不同字体的"背叛"。有滴血溅到束缚带上，立刻腐蚀出焦黑的指纹轮廓——和沈砚右手食指完全吻合的螺纹。

"这次循环不一样了。"陆凛的机械手指突然插进自己太阳穴，挖出块刻满正字的记忆芯片，"看见了吗？第385次实验的初始参数——"

芯片在沈砚眼前炸开全息投影。2218年2月17日的监控画面里，穿防护服的他正把骨锯抵在陆凛喉咙，而对方机械臂上刻着"03:28=生存阈值"。冷冻舱的泄压阀突然喷出蓝色冰晶，在空中拼出384:1的倒计时比。

沈砚的金属指节不受控地刺向投影。指尖穿透虚影的瞬间，驾驶舱突然塌陷成手术室的无影灯。他看见自己1983年的右手正将骨锯压向陆凛左臂第三根传动轴——而此刻现实中的陆凛突然呕出齿轮，那些带血的零件在地面滚动成"22:18"的数字阵列。

"时间锚点错了..."沈砚的声带突然发出1983年的电流杂音，喉结震动让骨锯又陷进半毫米。陆凛的瞳孔骤然放大，虹膜里闪过384次循环里沈砚说"这不是我的本意"的口型对比图。

冷冻舱突然传来超频运转的轰鸣。沈砚被机械臂甩向舱壁时，后脑勺撞碎了显示"记忆污染度101%"的屏幕。四百个手术录像同时跳转到03:30秒——每个画面里的陆凛都变成了正在金属化的沈砚。

"欢迎进入第385次记忆回廊。"机械女声从沈砚金属化的喉管里发出，他看见自己的右手正不受控地举起骨锯。陆凛在血泊中扯出个惨笑，被液压油浸透的睫毛下，瞳孔里最后闪过的数字是03:29和22:18的重叠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