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块浸了冰水的布，死死捂住人的口鼻。便利店的灯光灭得彻底，一点过渡都没有，前一秒还能看见货架上的薯片包装，后一秒就只剩那串猩红的倒计时悬浮在半空，数字跳动着，6:00:00，5:59:59……红得像刚从血管里抽出来。
宋亚轩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他不是第一次经历副本突然切换状态，但这次格外不同。黑暗里的低语声越来越近，不是从一个方向来的，是四面八方，贴着地面爬，顺着货架溜，甚至从头顶的通风管道里渗出来，像无数根细针往耳朵里钻。
"普通职员的反应速度这么快？"
刘耀文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不远不近，带着点笑意。宋亚轩猛地转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那个人的存在，像团移动的黑影。
"闭嘴。"宋亚轩低声说，声音没什么起伏。他快速回忆着便利店的布局，收银台在前面，冷藏柜在左后方，饮料区在右侧……但心里清楚，副本里的空间早就不是原来那样了。
果然，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右边传来木板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货架在动。宋亚轩立刻往左挪了两步，刚站稳，左边也传来同样的动静。货架在重新排列，像是要把他们困在中间。
"挺聪明。"刘耀文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好像在左前方，"不过现在跑有什么用？我们可是……"
"砰！"
一声闷响打断了刘耀文的话，像是重物撞到了货架。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液体哗啦啦地流出来，一股甜腻腻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有点像腐烂的水果。
宋亚轩没工夫管刘耀文。他贴着墙根慢慢移动，左手伸在前面摸索。指尖碰到冰冷的金属，是冷藏柜的门。柜子贴着瓷砖的地方在震动，伴随着"滴答、滴答"的声音，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地上，声音在寂静的黑暗里被放大了好几倍。
不能碰冷藏柜。宋亚轩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副本规则第一条就写了不能触碰里面的东西，虽然完整规则还没出来，但直觉告诉他这东西碰不得。
"咔哒。"
一声轻响突然在黑暗中炸开。宋亚轩猛地眯起眼睛。
一点微弱的橙黄色火苗亮了起来，在刘耀文手里跳动。火光很小，只能照亮他半边脸，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还有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在火光下显得格外亮。
"你他妈疯了？！"宋亚轩低吼一声，想都没想就冲过去，反手抓住刘耀文的手腕往下按。火苗"噗"地一声灭了，黑暗重新笼罩下来。
"看看规则而已，这么紧张做什么？"刘耀文的声音里带着笑，手腕被抓住也不挣扎，反而故意往宋亚轩这边靠了靠，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宋亚轩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血腥味淡了点，书卷气更明显了，还有种说不出的冷香，像夏天清晨沾着露水的草。
"想死别拉上我。"宋亚轩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刚才火苗亮起的瞬间，他看清了旁边货架侧面的字——用鲜血写的，歪歪扭扭，【规则一：禁止任何照明】。
"我们不是生命共享吗？"刘耀文往前走了一步，又凑近了，"我死了你也活不成，这么简单的规则你都记不住？"
宋亚轩没说话，心里的火气往上冒。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他不可能没看见那条规则，他就是想试探，或者干脆就是想找死，顺便拉上自己这个"搭档"。
就在这时，冷藏柜方向的拖拽声突然停了。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连那些无处不在的低语声都消失了。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头皮发麻。宋亚轩的心提了起来，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滴答……滴答……"
只有那粘稠液体滴落的声音，不紧不慢，规律得像是某种倒计时。
突然，宋亚轩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头上。他吓了一跳，伸手一摸，是液体，黏糊糊的，带着股腥甜的味道。他把手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心猛地沉了下去——是血。
更多的血滴了下来，不是从天花板漏下来的，更像是……从空气里渗出来的。宋亚轩低下头，借着那抹猩红倒计时的光，看见地面上正渗出一滩滩深红色的液体，像活物一样往中间汇聚，慢慢组成一个不规则的图案。
"看来规则要出来了。"刘耀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语气轻松得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宋亚轩没理他，眼睛紧紧盯着地面上的血迹图案。图案越来越清晰，好像是个眼睛的形状，瞳孔的位置正好对着他和刘耀文站的地方。
就在血迹组成完整图案的瞬间，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突然炸响，便利店角落里的老旧广播响了。滋滋啦啦的噪音响了几秒，然后一个冰冷的女人声音传了出来，没有任何感情：
"欢迎光临午夜便利店，请所有顾客遵守《顾客须知》："
女人的声音顿了顿，宋亚轩感觉那阵黏糊糊的注视感更强烈了，好像整个便利店都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正盯着他们两个。
"【第一条：营业时间内不得离开店铺】"
"【第二条：不得触碰冷藏柜内任何物品】"
"【第三条：本店不提供合作服务，合作即背叛，背叛者将获得'特殊照顾'】"
第三条念出来的时候，广播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杂音，女人的声音变得扭曲起来，好像有好几个声音在同时说话，又很快恢复正常。
"【第四条：……滋滋……本店……滋滋……】"
广播突然断了，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然后彻底没了声音。
便利店又陷入了寂静，但这次不一样了。宋亚轩能感觉到，有些东西变了。空气好像更冷了，刚才还在移动的货架停了下来，那些渗出来的血迹不再流动，那个眼睛图案静静地趴在地上，瞳孔的位置微微发亮。
"合作即背叛？"刘耀文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点玩味，"这规则有点意思。"
宋亚轩没说话，心里快速分析着。不能离开店铺，不能碰冷藏柜里的东西，不能合作……这副本根本就是不想让他们活下去。他看了眼旁边的刘耀文，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但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像在打量什么有趣的猎物。
绝对不能和这个人合作。宋亚轩想。不仅因为规则，更因为刘耀文本身就比副本里的怪物更危险。
就在这时，刘耀文突然闷哼一声。
宋亚轩警觉地看过去："怎么了？"
没等刘耀文回答，他就闻到了血腥味。很浓的血腥味，不是刚才那种淡淡的，而是像有人把一桶血直接泼在了地上。
"呃啊——"
刘耀文的声音里带着痛苦的呻吟，身体晃了晃，好像站不稳了。宋亚轩往前走了一步，想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借着猩红倒计时的光，他隐约看见刘耀文的左肩处一片漆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黑色的雾气正从伤口里往外冒。
"救……救我……"刘耀文伸出手，朝宋亚轩的方向倒了过来。
宋亚轩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手刚碰到刘耀文的胳膊，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冰冷，像握着一块寒冰。更奇怪的是，刘耀文伤口处的黑雾顺着接触的地方，往宋亚轩的胳膊上爬。
"你的手……"宋亚轩猛地想甩开他，却被刘耀文死死抓住。
"你……肯定有办法……对吧？"刘耀文的声音很虚弱，断断续续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紧紧盯着宋亚轩，"像五年前……在午夜回廊一样……"
宋亚轩的身体瞬间僵住。
午夜回廊。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刀，猛地刺进他心里最不愿意触碰的地方。五年了，他以为这个名字永远不会再有人提起。他隐姓埋名，装成普通人，小心翼翼地活着，就是为了避开所有和那个副本有关的东西。
这个刘耀文，到底是什么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宋亚轩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刘耀文的眼睛。
刘耀文看着他，突然笑了。嘴角溢出血迹，染红了下巴，笑容却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诡异而满足。
"……快没时间了……"刘耀文的声音越来越低，抓着宋亚轩胳膊的手却越来越用力，黑色的雾气已经爬到了宋亚轩的手肘，"你的秘密……要和我一起埋葬吗？"
宋亚轩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着刘耀文肩上不断扩大的伤口，感受着胳膊上越来越冷的触感，知道刘耀文说的是实话。生命共享，这个人死了，他也活不成。
怎么办？
暴露实力？不行。上一次他展露实力的后果，他永远也忘不了。妈妈在电话那头传来的惨叫，妹妹房间里喷溅的血迹，那些黑色的影子……
可是不救他，自己也会死。
宋亚轩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额头上渗出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左手下意识地摸向手腕内侧的旧疤，那里烫得惊人，像有团火在烧。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神变得坚定。
没时间犹豫了。
宋亚轩反手抓住刘耀文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他肩上的伤口。然后，他低下头，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抓住地上的血迹，掌心朝下，按在了那个眼睛图案的瞳孔位置。
"嗡——"
一声轻微的震动，从手心传来。地面上的眼睛图案突然亮了起来，发出刺眼的红光。宋亚轩腕上的旧疤烫得更厉害了，好像要烧穿皮肤。他咬紧牙关，低声念出一串模糊的音节，那是他五年前在午夜回廊里，从一个快要死去的老人那里学来的，据说能短暂地"回溯时间"的咒语。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扭曲起来。猩红的倒计时开始疯狂跳动，5:35:21，5:36:42，5:35:20……时间在倒流。宋亚轩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头晕得厉害，差点倒在地上。
几秒钟后，周围的扭曲感消失了。
宋亚轩喘着粗气，抬起头。
刘耀文肩上的伤口不见了，黑色的雾气也消失了。他松开抓着宋亚轩胳膊的手，站在那里，脸上哪还有刚才的虚弱，眼睛亮得惊人，死死盯着宋亚轩，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时间回溯……"刘耀文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果然是你……'午夜回廊'的唯一幸存者，果然是你！"
宋亚轩看着他，心里一片冰凉。暴露了，还是暴露了。他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疼得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什么东西。
便利店的墙壁。
刚才他靠着的那面墙，不知什么时候变得不一样了。原本应该是白色的瓷砖，现在却变成了深灰色，表面光滑得像镜子。宋亚轩转过头，仔细看去。
那不是墙。
那是一块巨大的玻璃。
或者说，是一面镜子。
镜子里映出了便利店的景象，映出了他和刘耀文的身影。但不止这些。
镜子的角落里，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一只眼睛。
一只很大的眼睛，瞳孔是竖条形的，像猫的眼睛，正静静地盯着镜子外面。不，不是盯着镜子外面，是盯着……他？
宋亚轩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那只眼睛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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