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幼儿园滑梯时，沈星蔓正用虎牙给薄荷糖刻花纹。江屿白垂眸望着膝头的《天体物理入门》，耳垂突然被湿热的触感包裹——她又把糖块顶在他耳蜗里融化。
"这是参宿四的耳环。"沈星蔓跨坐在他背后，指尖绕着糖丝画螺旋。晚风掠过沙坑，她裙摆上的星空贴纸蹭着书页，把猎户座拓在哈勃望远镜的配图上。
江屿白忽然合拢书页，夹住她捣乱的食指。沈星蔓的瞳仁在夕照下燃起碎金，像发现猎物的雪豹般弓起脊背。当他们滚落在蓬松的木屑堆里时，拼图碎片从她口袋洒出，在江屿白衣襟拼出歪斜的天狼星。
"吃掉。"她把染着木屑的薄荷糖按进他唇缝，"不然今晚噩梦妖精会偷走小白的脚趾。"
保育员找到他们时，江屿白正用唾液清理沈星蔓指甲缝里的糖霜。女孩啃着他衬衫第二颗纽扣，齿尖挂着几缕棉线。远处家长们的私语织成细网，网眼里漏着"病态"、"独占欲"之类的字眼。
月光漫过江家书房的檀木桌，江屿白凝视着培养皿里结霜的薄荷糖。这是沈星蔓上周塞进他书包的"标本"，糖块中央嵌着她的乳牙。灯光下牙釉质泛着珍珠白，与周围淡蓝的糖晶凝成微型星云。
叩门声惊散了糖霜，沈星蔓穿着不合体的白大褂溜进来。她从父亲实验室偷的听诊器垂在胸前，金属头沾着碘酒。"心跳快死了。"她将听诊器按在自己心口，琥珀色眼睛蒙着水雾，"给小白的糖罐当隔音棉好不好？"
江屿白伸手触碰她颈间突突跳动的血管，温度比往常高出1.2℃。沈星蔓突然咬住他的食指关节，犬齿精准刺入旧伤。血腥味混着薄荷香在齿间漫开时，她滚烫的眼泪砸在他掌纹里。
梅雨季的清晨，江屿白在储物柜发现发酵的薄荷糖罐。黏稠糖液里漂浮着沈星蔓的蝴蝶结发卡，缎带上绣满歪扭的"S"。他蘸着变质的糖浆在柜门内测画星轨，未干的糖霜却被突然闯入的沈星蔓舔去。
"里面有我的味道。"她将沾着糖渍的睫毛蹭在他锁骨，在那里留下黏腻的昴星团。江屿白嗅到她发间残留的退烧药味，昨夜她高烧时咬破的枕套还藏在书包夹层。
美术课写生暴雨预警，沈星蔓用指甲油在江屿白手背涂满乌云。当他把素描簿举向窗户取景，她突然打翻紫药水，将整个画纸染成深空蓝。"这样，"她舔去溅到下巴的药水，"雷暴云就不会从眼睛里掉出来了。"
午餐时分，沈星蔓掀翻邻桌的果冻杯。草莓味的凝胶在地上形成血泊般的图案，她坐在狼藉中央，用叉子给江屿白剥虾壳。"红色果冻会骗人，"虾肉塞进他唇间时，她虎牙擦过他的下唇，"他们说爸爸要带我去看真正的星星。"
江屿白握筷子的指节骤然发白，虾肉滚落在餐盘边沿。沈星蔓突然扑过来舔走他嘴角的酱汁，犬齿刺破口腔黏膜的速度比校医的针头更快。血腥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她在桌布下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的汗凝成盐粒。
雷声碾过屋顶时，两人躲在钢琴室的防尘罩里。沈星蔓用沾满琴键灰的手指在他颈侧画彗星，松香粉末混着呼吸扑在他突突跳动的颈动脉上。"彗尾要扫到这里，"指甲划过喉结，"噩梦妖精才找不到回家的路。"
江屿白忽然翻身按住她作乱的手，月光从罩帘缝隙漏进来，照亮她锁骨下淡粉的咬痕。沈星蔓的瞳孔在昏暗中扩张成浑圆的星体，她伸出舌尖舔舐他手腕陈旧的月牙疤，像在品尝即将过期的糖果。
离园仪式当天，沈星蔓失踪了三小时。江屿白在废弃的器械室找到她时，女孩正用美工刀在墙面刻猎户座。木屑混着墙粉落在她渗血的膝盖上，结成珊瑚红的星团。
"要刻得比天台还高。"她将淌血的手指按在江屿白胸口，血珠顺着校徽纹路蔓延，"这样就算飞到天上，小白也能顺着刻痕找回来。"
江屿白撕下衬衫口袋给她包扎，布条交错时意外形成参宿七的星图。沈星蔓突然咬断线头，将染血的牙齿印在他心口。这个比往常更深三毫米的咬痕，后来成了他纹身时坚持保留的底稿。
七月六日，沈家搬离云城。江屿白在玄关发现一罐凝结的星空糖果，每颗薄荷糖内部都嵌着沈星蔓的头发。糖罐底部粘着撕碎的画纸残片，铅笔字在糖霜侵蚀下仍依稀可辨："天狼星存在伴星，我的伴星不能逃跑。"
暮色淹没儿童房时，江屿白忽然冲向夜色中的操场。他凭着直觉撬开幼儿园沙坑的铁锁，在曾埋过蝉蜕的角落挖出密封袋。沈星蔓用蜡笔涂满的玻璃瓶里，十二颗乳牙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中，每颗牙尖都刻着微型月牙。
暴雨倾盆而下时，江屿白在解剖图上标记完最后一组齿痕数据。沈星蔓每个咬痕的愈合周期都精确对应月相变化，心口那个渗血的牙印将在四天后形成永久的疤痕。
九月初的深夜，江屿白被防盗网异响惊醒。沈星蔓倒挂在十楼窗外，雨水顺着她卷曲的发梢淌成银河。"猎户座被台风吹歪了，"她将湿透的星空拼图塞进他怀里，"我把它偷回来了。"
两千块碎片粘着机场的行李标签，缺失的天狼星位置贴着撕碎的登机牌。江屿白用体温烘干拼图时，沈星蔓正用牙咬开他睡衣纽扣。当犬齿刺入心口疤痕的瞬间，机场广播的电子音突然从她口袋传出——那是她偷偷录制的登机提醒。
晨光刺痛双眼时，枕边只剩拼图碎片排成的螺旋星系。江屿白在浴室镜前查看伤口，发现沈星蔓用口红在周围画了日珥状的红晕。楼下传来搬家公司的轰鸣，他吞下整罐过期薄荷糖，在剧烈咳嗽中尝到铁锈味的星空。
暮春四月，江屿白在转学协议上签完字。行李箱夹层里，染血的星空拼图与乳牙标本碰撞出细响。飞机穿越云层时，他翻开沈星蔓遗留的《格林童话》，在《糖果屋》插页发现她用血画的逃生路线——起点是咬痕，终点落在巴黎地图的塞纳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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