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石壁渗出的红色液体越来越多，顺着墙缝蜿蜒流淌，在地面汇成细细的溪流。那些原本模糊的古文字被血水浸染后，像是活了过来，闪烁着妖异的红光。沈知微感到胸口越来越闷，呼吸都带着铁锈味，握着刘寒剑的手心全是黏腻的冷汗。

“嗡——”

低沉的嗡鸣声从地底传来，密室地面突然震动起来。红色光罩开始向内收缩，边缘的红光变得更加浓郁，像是流动的血液。角落里堆放的锈蚀兵器开始震颤，叮叮当当碰撞在一起，细碎的金属碎片从表面剥落，在红光中化为黑色粉末。

“阵法在吸食周围的能量。”刘寒剑的声音压得很低，额头上青筋突起。他抓着沈知微的手突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知微，听着，这不是普通的献祭阵，是秦氏血脉专用的守护阵改良版——”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秦家人？”沈知微猛地抽回手，指尖冰凉。她的视线扫过刘寒剑鲜血淋漓的肩膀，又落回地面那些诡异的符文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先帝把秦家遗孤嫁给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刘寒剑踉跄着后退半步，靠在石壁上剧烈喘息。肩上的伤口裂开更大的口子，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在臂弯处积成小小的血洼，再一滴滴砸在地上。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疼得倒抽冷气：”若我早知……”

“轰隆！”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密室顶部突然裂开一道缝隙，大量红色液体从缝隙中倾泻而下，像是下起了血雨。地面的血色符文瞬间亮起刺眼的光芒，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强大的吸力从漩涡中心传来。沈知微脚下不稳，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

“小心！”刘寒剑扑过来抓住她的胳膊，两人跌作一团。沈知微撞在他怀里，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中夹杂着一丝熟悉的龙涎香——那是他惯用的熏香，三年婚姻里，只有在重要的宫廷宴会上她才能从他身上闻到。

漩涡转动得越来越快，密室里的空气开始扭曲。沈知微看到自己的衣袖无风自动，衣角已经被吸向漩涡中心。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更诡异的是，她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顺着血液流向指尖，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在爬。

“这是怎么回事？”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竟然浮现出与地面符文相似的红色纹路。

刘寒剑的瞳孔骤然收缩，他顾不得伤口的疼痛，抓住沈知微的手腕翻来覆去地查看：”血脉觉醒……阵法在刺激你的血脉觉醒！那些混蛋，他们根本不是要献祭你，是要用镇国鼎的力量逼出你的秦氏血脉！”

“什么意思？”沈知微觉得脑子一片混乱，耳鸣声越来越响。

“镇国鼎本就是秦氏先祖铸造！”刘寒剑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嘶哑，他的手指抚过沈知微掌心的纹路，动作不自觉地变得轻柔，”先帝得到密诏，说秦氏血脉是开启镇国鼎的钥匙。他当年灭秦家满门，却没想到还留下了你这根独苗……”

沈知微猛地抽回手，指尖冰凉：”所以你娶我，就是为了找到镇国鼎？”

“不是！”刘寒剑急切地反驳，想抓住她的手却被躲开。他看着沈知微眼中的戒备和失望，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疼得无法呼吸，”知微，我承认，最初答应父皇娶你，确实有探查秦家余党的心思。可三年相处……”

“呜——”

刺耳的呼啸声突然响起，漩涡中心爆发出刺眼的红光。沈知微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抓住了自己，身体像是被提线木偶般拉起，双脚彻底离地。她惊慌失措地挥舞手臂，手指划过刘寒剑的脸颊，带起一道血痕。

“刘寒剑！”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这样叫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赖。

刘寒剑红了眼睛，不顾身体被无形力量撕扯的痛苦，猛地扑上前抓住沈知微的脚踝。他的掌心按在她纤细的脚腕上，能清晰感受到她皮肤上浮现的红色纹路正在发烫。

“抓住我！”他嘶吼着，肩膀的伤口因为剧烈动作再次迸裂，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沈知微的裙角上。那些温热的血珠落在她的皮肤上，竟然像是有生命般向上攀爬，与她掌心的纹路遥相呼应。

沈知微眼睁睁看着刘寒剑的血顺着自己的小腿向上蔓延，所过之处传来灼热的痛感。她能清晰地看到他苍白的脸上痛苦的表情，额头上青筋暴起，嘴唇被咬出深深的血痕，却依旧不肯放手。

“放手！”她哭喊道，”你想死吗？”

刘寒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染血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抓紧她的脚踝：”死在你前面，好像也不赖。”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们两人的血液在空中相遇的瞬间，并没有融合在一起，反而像是正负两极般相互吸引，形成一个红白相间的太极图案。图案发出耀眼的光芒，瞬间冲破了红色光罩的束缚。

“咔嚓——”

密室顶部的裂缝越来越大，露出外面墨蓝色的夜空。血色大阵的红光突然褪去，地面的符文不再闪烁，那些流淌的红色液体也迅速干涸，只剩下黑色的污渍。

沈知微重重摔在地上，顾不得浑身酸痛，抬头看向空中的太极图案。图案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穿着古装的男子用自己的血液浇灌青铜鼎，女子在一旁垂泪，周围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和厮杀的士兵……

“这是……”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些画面虽然模糊，却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亲历过一般。

刘寒剑捂着流血的肩膀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空中的图案，脸色凝重：”这应该是秦家的传承记忆，镇国鼎的秘密……”

话音未落，破空声突然响起！

沈知微下意识抬头，只见一道黑影从密室顶部的裂缝中跃下，手中血剑闪烁着寒光，直指她的胸口。那速度快得惊人，她甚至能看清黑衣人脸上狰狞的笑容和眼中贪婪的光芒。

“终于等到秦氏血脉觉醒了！”黑衣人狂笑，”有了你的血，镇国鼎就是我的了！”

沈知微瞳孔骤缩，身体却因为血脉觉醒后的虚弱无法及时闪避。她眼睁睁看着剑尖在自己眼前放大，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心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猛地推开！

“噗嗤——”

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沈知微重重摔在地上，回头看到的却是刘寒剑挡在自己身前，那把血剑从他后背刺入，穿透了整个胸膛。鲜血顺着剑身汩汩流出，染红了他明黄色的龙纹常服，在地面上积成殷红的血泊。

“刘寒剑！”沈知微的声音都在发抖，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却被黑衣人一脚踹开。

刘寒剑缓缓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露出的剑尖。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大口鲜血。血色溅在黑衣人脸上，映得那张狰狞的面孔更加恐怖。

“太子殿下真是深情啊。”黑衣人冷笑一声，猛地拔出血剑。鲜血喷涌而出，刘寒剑的身体软软地倒向地面。

沈知微疯了一样冲过去接住他，温热的血液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袖。她颤抖着伸出手按住他胸前的伤口，却怎么也止不住血。那些血从她指缝间涌出，带着他逐渐变冷的体温。

“为什么……”她哽咽着问，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砸在刘寒剑苍白的脸上。

刘寒剑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沈知微，嘴角竟然还想扯出一个笑容。他伸出沾满鲜血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冰凉。

“我说过……要护着你……”他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秦氏血脉……不能断……”

“闭嘴！你给我闭嘴！”沈知微哭喊道，把他的头紧紧抱在怀里，”刘寒剑，你不准死！你听到没有！”

黑衣人缓步走过来，血剑上的血珠滴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相拥的两人，眼中充满了讽刺：”真是感人肺腑。可惜，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剑锋再次举起，对准了沈知微的后心。她紧紧抱着刘寒剑逐渐变冷的身体，闭上了眼睛。绝望中，她感觉到刘寒剑放在自己背上的手突然动了一下，似乎在挣扎着想保护她。

就在剑锋即将落下的瞬间，密室门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保护太子殿下！”

“抓住叛贼！”

黑衣人的动作顿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门口。沈知微也愣住了，抱着刘寒剑的手微微放松。援军？怎么会有援军？

刘寒剑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沈知微震惊的表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她耳边低语：”我早就……传信给沈相……让他带兵……接应……”

说完这句话，他的手无力地垂落，彻底失去了生息。

“不——！”

凄厉的哭喊声响彻整个密室。沈知微抱着刘寒剑渐渐冰冷的身体，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抬头看向门口涌入的亲兵，又看向脸色铁青的黑衣人，眼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就想从顶部的裂缝逃走。沈知微猛地抓起地上的匕首，用尽全身力气扔了过去。匕首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刺入黑衣人的小腿。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从半空中摔落。亲兵们立刻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按住。

沈知微没有去看被制服的黑衣人，只是抱着刘寒剑的身体坐在血泊中。火光跳动，映在她布满泪痕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暗。她低头看着刘寒剑紧闭的双眼，手指轻轻拂过他苍白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三年婚姻，一纸协议，本以为是逢场作戏，却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他骗了她，利用了她，却又在最后时刻用生命保护了她。这到底是真情，还是另一场骗局？

亲兵队长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跪倒在地：”娘娘，叛军已被制服，请您……节哀。”

沈知微没有回应，只是抱着刘寒剑的身体，缓缓站起身。她的裙摆沾满了鲜血，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红色的脚印。走出密室的那一刻，清晨的微光驱散了黑暗，却照不进她冰冷的心。

镇国鼎的秘密，秦氏血脉的使命，先帝的阴谋，刘寒剑的背叛与守护……这一切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困住。她缓缓抬起头，看向皇宫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但属于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