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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凤印轻抛:陛下,请落笔

血色是沈知微恢复意识后最先捕捉到的颜色。

不是窗外厮杀的血红,而是帐内烛火透过眼皮时那层朦胧的、温暖的橘红。空气里飘着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刘寒剑身上特有的龙涎香,两种味道纠缠在一起,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左肩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像是有把钝刀在骨头缝里来回锯着。她想抬手按住伤口,却发现胳膊重得像灌了铅,稍一用力就疼得倒抽冷气。

“醒了?”

沙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带着浓重的疲惫。沈知微费力地睁开眼,视线聚焦处,刘寒剑正趴在床边打盹,锦被滑落露出他手腕上狰狞的淤青——那是昨夜她死死抓出来的痕迹。他眼下有着青黑,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散乱在肩头,几缕汗湿的发丝粘在颈间。

原来九五之尊也会有这样狼狈的时候。沈知微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牵起满脸的苦涩。

她轻轻动了动身子,想离他远些,不料刚一用力,伤口就疼得她闷哼出声。刘寒剑猛地惊醒,眼中瞬间布上血丝:”怎么了?伤口裂开了?”

他伸手就想去探她的额头,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她的脸颊。沈知微像被烫到般猛地偏头躲开,动作太大扯到肩上伤口,疼得眼前发黑。

“别碰我。”她声音嘶哑,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

刘寒剑的手僵在半空,眸色暗了暗。帐外突然传来”嗖”的一声锐响,紧接着是士兵的惨叫。箭矢穿透帐篷扎在对面的柱子上,尾羽还在嗡嗡震颤。

沈知微看着那支箭,突然想起城楼下那些缠着蓝布条的箭矢。那些她亲手绣的海东青,此刻都变成了索命的符咒。

“北狄还在攻城?”她问,声音平静得不像刚从生死线上爬回来的人。

刘寒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支箭,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无妨,守得住。”他起身想去拔箭,却被沈知微拉住了衣袖。她的手很凉,指尖带着病态的苍白。

“陛下的心口…”她顿了顿,”还疼吗?”

刘寒剑浑身一震,猛地回头看她。烛火在他眼中跳跃,映出复杂难辨的情绪:”已经不疼了。知微,谢谢你…”

“不必谢我。”沈知微打断他,缓缓松开手,”我救的不是陛下,是大启的江山。”她的目光落在枕边那方凤印上,印角还沾着暗红的血迹,”这凤印一日在我手中,我便要尽一日皇后的本分。”

刘寒剑怔怔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颓然坐下。帐内一时陷入死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和帐外隐约传来的厮杀声。

沈知微闭上眼,不想再看他。三年前那个雪夜,他为了苏婉儿将她拦在宫门外的场景突然浮现眼前。那天的风也像今天这样冷,吹得她指尖发麻。

“知微,”刘寒剑突然开口,声音低哑,”三年前…坠落山…”

“陛下不必解释。”沈知微睁开眼,平静地看着他,”无论是谁救了臣妾,都改变不了后来的事。陛下护着苏婉儿,臣妾看得清清楚楚。”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何况,比起陛下的龙体,臣妾这点救命之恩又算得了什么?”

刘寒剑的脸瞬间白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是啊,他做过的那些事,说过的那些话,像一把把刀子插在她心上,如今又怎能指望她轻易原谅?

“皇后娘娘!”帐外突然传来苏婉儿带着哭腔的声音,”臣妾求见!臣妾有解药!”

沈知微和刘寒剑同时一怔。刘寒剑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胡闹!这里是中军帐,岂容你随意喧哗!”

“陛下!”苏婉儿哭得更凶了,”臣妾说的是真的!虽然皇后娘娘以心头血暂时压制了蛊毒,但那蛊虫凶险异常,不出三日定会反噬!臣妾偶然得到解蛊秘方,只需用…用太子妃时期的旧物为引,定能彻底根除!”

太子妃时期的旧物?沈知微心中一动。她想起自己刚嫁入东宫时,亲手绣给刘寒剑的那个荷包,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两只交颈鸳鸯。当时他还笑着打趣说绣得像两只鸭子,却一直戴在腰间,直到后来…直到苏婉儿进宫。

“陛下,”沈知微突然开口,声音轻飘飘的,”臣妾累了,想歇息。”

刘寒剑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心中一紧:”好,你好好休息,朕…”

“臣妾想一个人歇息。”沈知微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刘寒剑张了张嘴,最终只能点头:”好,你歇着,朕就在外帐,有事随时叫朕。”他起身往外走,走到帐门口时突然停住,”至于苏婉儿那边,你放心,朕不会让她…打扰你。”

沈知微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帐帘掀开又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声响。她这才缓缓睁开眼,看向帐顶悬挂的青铜灯。灯影摇曳,照得帐内忽明忽暗,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知微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突然听到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心中一紧,还没反应过来,帐帘就被猛地掀开。

“娘娘!不好了!”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惨白如纸,”镇国公…镇国公他…”

沈知微猛地坐起身,伤口被牵扯得剧痛,眼前阵阵发黑:”镇国公怎么了?”她的表弟沈砚还在北狄人手里,镇国公若是出事,沈家就真的完了。

“镇国公率援军已经到了城下!”小太监喘着粗气说道,”但是…但是他同时带来了朝中八百里加急!御史台弹劾…弹劾太傅大人结党营私,意图谋逆!”

轰——

沈知微只觉得脑子里一声炸响,眼前瞬间黑了下去。父亲谋逆?这怎么可能!父亲一生忠心耿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梦呓,”一定是搞错了…不可能…”

她挣扎着想下床,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猛地咳出一口血。鲜红的血溅在明黄的锦被上,像极了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娘娘!”小太监惊呼着上前想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就在这时,刘寒剑掀帘而入。他看到沈知微咳出的血,脸色骤变,几步冲过来想扶住她:”知微!”

沈知微却像没看到他一样,只是死死盯着门口,眼中布满血丝:”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告诉我!”

刘寒剑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和那绝望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镇国公带来的弹劾奏折,白纸黑字,证据确凿。虽然他也不信沈敬之会谋逆,但在这种时候,他身为皇帝,又能做什么呢?

帐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传令兵急促的声音:”报——启禀陛下!北狄人突然停止攻城,在城下竖起了招降旗!”

刘寒剑和沈知微同时一怔。北狄人怎么会突然停止攻城?还竖起了招降旗?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

沈知微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刘寒剑死死按住:”你现在身体太虚,别乱动!”

“放开我!”沈知微挣扎着,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们一定是想用我父亲的事来要挟我!我要去看看!”

“知微!”刘寒剑紧紧抱住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相信我,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在这之前,你必须好好休息!”

沈知微看着他眼中的坚定,突然停止了挣扎。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她爱了又恨了三年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

她该相信他吗?像三年前那样,毫无保留地相信他?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苏婉儿娇柔的声音:”陛下,臣妾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太子妃时期的旧物找来了。有了这个,定能彻底解了陛下身上的蛊毒。”

沈知微猛地看向帐门口,只见苏婉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熟悉的锦盒。那是她当年盛放那个鸳鸯荷包的锦盒!

刘寒剑看到那个锦盒,脸色瞬间变了:”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苏婉儿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径直走到床边,将锦盒递到沈知微面前,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皇后娘娘,您看,这是不是您当年亲手绣给陛下的荷包?真是没想到,事隔多年,陛下竟然还珍藏着。”

沈知微看着那个锦盒,脸色一点点变得冰冷。她抬起头,看向刘寒剑,眼中充满了失望和嘲讽:”陛下,原来你还是忘不了她。”

刘寒剑心中一紧,急忙解释:”知微,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够了!”沈知微打断他,声音冰冷得像腊月里的寒风,”陛下不必解释。臣妾累了,想歇息了。”她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也不再看那个锦盒。

刘寒剑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和那决绝的神情,心中一阵刺痛。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苏婉儿看着眼前的情景,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她轻轻放下锦盒,转身对刘寒剑说道:”陛下,既然皇后娘娘累了,那臣妾就先退下了。这个荷包…还请陛下妥善保管。”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营帐,留下刘寒剑和沈知微两人,在这寂静的帐内,相对无言。

刘寒剑看着那个锦盒,又看看沈知微苍白的脸,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自己和沈知微之间,恐怕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沈知微闭着眼睛,眼泪却悄无声息地滑落。她想起当年那个雪夜,想起刘寒剑护着苏婉儿的背影,想起自己亲手绣的那个荷包…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笑话。

帐外,北狄人的招降旗在风中飘扬,像一面催命符,悬在每个人的心头。而帐内,沈知微和刘寒剑之间的裂痕,也在这一刻,彻底无法弥补。

这场以血饲蛊的情劫,到底要何时才能了结?

刘寒剑的手臂揽住沈知微软倒的脊背时,掌心正贴着她后心渗出的血痕。那温热的液体透过层层锦缎,像活物般顺着他的指缝蜿蜒。

“找太医!”他嘶吼声震得帐顶铜铃乱颤,怀中人体温骤降,方才还带着刺骨寒意的指尖此刻竟冰凉如铁。

沈知微在剧烈的眩晕中睁开眼,父亲沈敬之在书房练字的身影突然浮现。清瘦的脊梁挺得笔直,狼毫笔在洒金宣纸上写下”忠君爱国”四个大字,墨香混着檀香,是她童年最深的记忆。怎么会谋逆?那个连门生送的节礼都要折算成俸禄上交的老头,那个教导她”凤印在肩,江山为念”的父亲,怎么会谋逆?

“陛下。”她抓住刘寒剑前襟的手指泛白,血珠从嘴角滚落,”老东西若真敢谋逆,我第一个斩他。”

刘寒剑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被帐外急促的脚步声打断。镇国公掀开帐帘的瞬间,铁甲上的血珠甩落在地,与地上的药汁混作一处。老将军单膝跪地,甲胄碰撞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陛下,北狄送来降书,但……”

“但什么?”刘寒剑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北狄质子说,”镇国公的银须微微颤抖,”说沈太傅已在京中起事,京畿大营……大半倒戈。”

沈知微突然笑出声,笑得肩头伤口裂开,血沫从嘴角涌出:”好啊,好个里应外合。”她猛地推开刘寒剑,挣扎着想下床,却被他死死按住。两人交缠的手腕上,他的淤青与她的血痕相映成趣。

“放开!”她眼中血丝蔓延,”我要去城楼!”

“你去做什么?”刘寒剑的声音陡然拔高,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拿着你沈家通敌的证据去给北狄人谢恩吗?”

“我去看清楚!”沈知微的指甲掐进他的皮肉,”看清楚这大启的江山,究竟是谁想毁了它!”

帐外传来金戈交鸣,北狄人的号角声突然变得凄厉。刘寒剑的贴身侍卫撞开帐门,胸口插着半截断箭:”陛下!苏姑娘她……她带着太医营的人打开了西侧偏门!”

刘寒剑瞳孔骤缩。沈知微却突然安静下来,她缓缓松开手,看着掌心模糊的血印,轻轻笑了。那笑容像冬日湖面碎裂的冰纹,美得惊心动魄。

“原来如此。”她轻声说,”以我沈家为饵,用苏婉儿做刀,陛下好一盘大棋。”

刘寒剑的心猛地沉下去。他想解释,想说苏婉儿的动作绝非他授意,但沈知微已经转向帐门。她扶着床柱站起身,染血的凤印从袖中滑落,”当啷”一声砸在地上,裂成两半。

“陛下,”她的背影挺得笔直,像当年初入东宫时那个骄傲的太傅嫡女,”臣妾去守城门了。”

刘寒剑看着她左肩渗血的箭伤,看着她单薄却决绝的背影,突然想起坠落山那场大雪。他抱着中毒昏迷的少女踏雪而行,她在他怀中微弱地呼吸,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襟。那时他想,若能护她一世周全,舍弃这江山又何妨?

如今江山在握,她却站在了城门即将洞开的风口。

“传朕旨意!”刘寒剑突然拔剑斩断帐帘,玄铁剑划破空气的锐响惊飞了帐外的寒鸦,”亲率禁军死守西城门!违令者,斩!”

镇国公领命的呼喊声中,刘寒剑抓起地上的凤印碎片,鲜血顺着断裂的纹路蜿蜒而下,在掌心凝成小小的血珠。他追出帐外时,正看见沈知微跨上那匹雪白的”踏雪”,背影没入漫天箭矢之中。

城楼上传来金铁交鸣,北狄人的嘶吼声震天动地。刘寒剑握紧滴血的凤印,突然想起昨夜她取血时决绝的眼神。原来有些伤口,即便以心头血浇灌,也终究无法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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