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门的绞盘发出磨铁般的嘶鸣,沈知微勒住踏雪的缰绳时,正看见苏婉儿穿着一身火红的舞衣站在城楼垛口。北风卷着她宽大的袖摆猎猎作响,像极了三年前上元节宫宴上,她为刘寒剑跳《霓裳羽衣》时的模样。
"姐姐来得正好。"苏婉儿转身,鬓边金步摇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北狄大汗说了,只要姐姐肯交出传国玉玺,沈家通敌的证据,他可以既往不咎。"
沈知微左肩的箭伤还在渗血,血珠顺着银白的狐裘下摆滴落,在雪地上洇出小小的红梅花。她抬手抹去唇边血迹,突然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当年为刘寒剑试毒时留下的,他说等她伤好就带她去江南看桃花。
"苏婉儿,"沈知微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你可知通敌叛国是什么罪名?"
"罪名?"苏婉儿突然笑起来,笑声尖利得像冬日里的猫叫,"姐姐还不知道吧?沈太傅昨夜已经带着京畿大营逼宫了。如今京城里,保不齐已经换了新主。"
踏雪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喷出的白气模糊了沈知微的视线。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出师表》,笔锋遒劲如铁,父亲总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样的人,怎么会逼宫?
"放箭!"
城楼上传来北狄将领的嘶吼,箭雨破空而来的锐响撕破云层。沈知微翻身跃下踏雪,与此同时,一支雕翎箭擦着她的发梢钉进马颈。踏雪发出一声悲鸣,轰然倒地。
"姐姐小心!"苏婉儿的惊呼声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快意,"北狄人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后!"
沈知微摔倒时左肩先着地,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恍惚间看见刘寒剑策马而来,玄色龙袍在风雪中翻卷如墨。他身后跟着禁军精锐,刀光剑影映着初升的朝阳,将西城门染成一片血色。
"沈知微!"刘寒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翻身下马将她打横抱起,手指触到她肩头的血时猛地一颤,"撑住!太医马上就到!"
沈知微在他怀里睁开眼,突然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指腹擦过他冻得发红的耳垂,那里有颗小小的朱砂痣,是她从前最爱亲吻的地方。
"陛下,"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你还记得江南的桃花吗?"
刘寒剑浑身一僵,抱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沈知微疼得闷哼一声,血沫从嘴角涌出:"那年上元节,你说要带我去看十里桃花......"
"闭嘴!"刘寒剑厉声打断她,眼底血丝蔓延,"不准说胡话!朕现在就带你去找太医——"
"不必了。"沈知微轻轻摇头,视线越过他的肩头望向城楼,"苏婉儿跑了。"
刘寒剑猛地回头,只见苏婉儿的红色身影消失在城楼另一侧。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沉声对身后禁军统领道:"封锁全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沈知微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笑了。血染红了她的唇,像极了当年她偷偷抹了胭脂去见他的模样。那时她才十五岁,穿着水红色的襦裙,站在东宫的梨树下,看他练剑。阳光透过花影落在他身上,金辉点点,晃得她睁不开眼。
"刘寒剑,"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的协议,还算数吗?"
刘寒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他想起那个红烛摇曳的新婚夜,她坐在床沿,声音清冷如月光:"做你的体面太子妃,待你登基,放我离去。"
那时他以为自己爱的是苏婉儿,毫不犹豫地在协议上落了笔。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习惯她处理东宫事务时的干练,习惯她在深夜为他留的那盏灯,习惯她看他时,眼中那份故作疏离的温柔。
"不算数了。"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呼吸里全是血腥气和她身上淡淡的冷香,"知微,朕不让你走了。"
沈知微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血溅在他的龙袍上,像极了雪地里绽开的红梅。她推开他的手,挣扎着想从他怀里下来,却被他抱得更紧。
"放开我!"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吼,"父亲还在京中!我要回去救他!"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救他?"刘寒剑眼中的痛色几乎要溢出来,"沈敬之是不是谋逆,朕会查清楚!在这之前,你必须好好活着!"
"活着?"沈知微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看着你把沈家满门抄斩吗?刘寒剑,你做不到的对不对?坐上这个位置,你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会为我折桃花的太子了!"
刘寒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是啊,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太子了。他是大启的皇帝,是九五之尊,他的肩上扛着万里江山,亿万子民。有些事,他身不由己。
"陛下!"禁军统领急匆匆地跑来,脸色凝重如铁,"北狄人开始攻城了!镇国公让属下请陛下去前军督战!"
刘寒剑看向沈知微苍白的脸,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北狄大军压境,京中局势不明,他必须冷静下来,稳定军心。
"来人!"他沉声喝道,"把皇后娘娘送回中军帐,传太医!若娘娘少了一根头发,朕诛你们九族!"
"是!"两名宫女匆匆跑来,小心翼翼地想接过沈知微。
"刘寒剑!"沈知微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眼中带着一丝疯狂,"你若敢动沈家一人,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刘寒剑看着她眼中的决绝,心脏像是被刀割一样疼。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冰冷的指尖传来:"知微,相信我这最后一次。"
说完,他猛地转身,翻身上马。玄色龙袍在风雪中猎猎作响,马蹄扬起的雪沫溅了沈知微一身。她望着他疾驰而去的背影,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娘娘,我们回帐吧。"宫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沈知微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城楼。北狄人的嘶吼声震天动地,箭矢破空的锐响不绝于耳。她知道,刘寒剑说得对,她现在这个样子什么也做不了。可是父亲......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沈知微抬头,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禁军士兵跌跌撞撞地跑来,手中还拿着一个烧焦的香囊。
"娘娘!这是......这是从苏姑娘的营帐里找到的!"士兵单膝跪地,将香囊举过头顶。
沈知微瞳孔骤缩。那个香囊,是当年她亲手绣给父亲的!上面绣着"平安"二字,还有沈家的族徽。怎么会在苏婉儿的营帐里?
她颤抖着接过香囊,入手滚烫。香囊里似乎还有东西,硬硬的,硌得她手心生疼。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香囊,里面掉出一枚玉佩——那是父亲的贴身玉佩,上面刻着"忠君"二字。
"这......这是太傅大人的玉佩!"身边的老嬷嬷惊呼出声,"怎么会......"
沈知微的手指冰凉,紧紧攥着那枚玉佩。她突然明白了。父亲没有谋逆,这一切都是苏婉儿设下的圈套!她偷走父亲的信物,伪造证据,勾结北狄人,就是为了除掉自己,除掉沈家!
"来人!"沈知微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备马!我要去京中!"
"娘娘不可!"老嬷嬷急忙拉住她,"您现在身体虚弱,北狄人又在攻城,怎么去得了京中?"
"我必须去!"沈知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父亲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管!"
她挣脱老嬷嬷的手,跌跌撞撞地朝马厩走去。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但她不能停下,父亲还在等她,沈家还在等她!
就在她快要走到马厩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沈知微猛地回头,看见刘寒剑站在不远处,玄色龙袍上沾满了雪沫和血污,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要去哪?"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沈知微握紧手中的玉佩,冷冷地看着他:"与陛下何干?"
刘寒剑一步步朝她走来,身上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停在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玉佩上,瞳孔骤然收缩:"这是......"
"父亲的玉佩,在苏婉儿的营帐里找到的。"沈知微的声音冰冷如刀,"陛下现在信了吗?这一切都是苏婉儿的阴谋!"
刘寒剑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冰冷的指尖传来:"知微,对不起。"
沈知微猛地抽回手,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陛下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父亲还在京中等着被问罪!"
"朕已经派人去查了。"刘寒剑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镇国公会亲自带队,一定能查明真相,还沈太傅一个清白!"
"查明真相?"沈知微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等你们查明真相,父亲早就成了阶下囚!刘寒剑,你不敢去救他对不对?因为你怕这是一个圈套,怕京中真的有人逼宫!"
刘寒剑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知道沈知微说的是实话。现在北狄人虎视眈眈,京中局势不明,他的确不敢轻易离开。可是......
"我去。"沈知微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不敢去,我去。"
刘寒剑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知微,你......"
"沈家的事,我自己解决。"沈知微打断他,转身朝马厩走去,"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
刘寒剑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他知道,这一次,如果他再让她走,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
"等等!"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朕跟你一起去。"
沈知微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
"朕是大启的皇帝,也是你的夫君。"刘寒剑一步步朝她走来,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沈家的事,就是朕的事。朕跟你一起回京城,查明真相。"
沈知微怔怔地看着他,突然觉得眼眶一热。这么多年了,他终于肯为她放下这万里江山了吗?可是......
"北狄人怎么办?"她轻声问道。
"镇国公能守住。"刘寒剑的声音斩钉截铁,"朕相信他。"
沈知微看着他眼中的坚定,突然感到一阵释然。或许,她真的可以再相信他一次。
"好。"她轻轻点头,"我们一起回京城。"
刘寒剑的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他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沈知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掌心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感到一阵温暖。或许,他们之间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沈知微的指尖刚触到他掌心温热的皮肤,就被一阵急促的号角声惊得缩回手。那是三短一长的示警讯号,北狄人的攻城云梯已搭上城墙。
刘寒剑背影瞬间绷紧如满弓。玄色龙袍在风雪中绷出冷硬的线条,他转身望向城墙时,喉结在冷白的皮肤下滚动了半周:"你带五百禁军走密道,朕引开北狄主力。"
"不可!"沈知微攥住他袖口,指尖陷进厚重的云锦,"声东击西是北狄惯用伎俩,你不能——"
"这是圣旨。"他掰开她的手指,掌纹擦过她腕间青紫的勒痕。昨夜被北狄骑兵追击时留下的印记还没褪,像道淤色的符咒,"密道地图在东宫梨花树下第三块青砖,见到沈太傅就说——"
忽然有滚石坠地的轰鸣打断他。城楼东南角腾起漫天雪雾,隐约可见守军惨叫着坠下城墙。刘寒剑猛地扯过缰绳翻身上马,龙靴踏碎积雪的瞬间,却听见身后女人近乎碎裂的声音:
"刘寒剑,我等你回来。"
他勒马转身时,正看见沈知微立在风雪里。银狐裘被狂风掀起半边,露出里层素白的中衣,那抹红得刺眼的血迹从肩头蜿蜒而下,在雪地里拖出断续的红线。她没有哭,只是望着他,像株在严寒里倔强绽放的红梅。
"活着回来。"她又说,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风里。
刘寒剑喉头哽住,最终只化作一个字:"好。"
玄甲禁军如潮水般随他涌向城门,刀光在朝阳下撞碎成星子。沈知微望着那队远去的玄色洪流,直到踏雪的最后声悲鸣消散在风中,才转身对身后禁军冷声道:"备马。"
老嬷嬷捧着伤药追上来,银质药罐在风雪里叮当作响:"娘娘,箭伤得先处理......"
"不必了。"沈知微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眼前发黑。她咬住下唇稳住身形,尝到满嘴铁锈味,"现在去东宫。"
五百禁军护着她绕到城西密林。雪粒子打在盔甲上沙沙作响,沈知微伸手按住怀中温热的玉佩,方才刘寒剑掌心的温度好像还残留在指尖。她忽然想起三年前上元节,他也是这样攥着她的手穿过长安灯市,那时他还不是皇帝,她也不是背负叛国罪名的罪臣之女。
"娘娘,前面就是密道口。"前锋统领勒住马缰,指着林中空地上那口枯井。
沈知微翻身下马,正欲上前,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破空锐响。她猛地旋身,腰间软剑出鞘的瞬间,看见三枚透骨钉擦着统领咽喉飞过,深深钉进雪地里。
"苏婉儿。"沈知微剑尖斜指地面,鲜血顺着剑穗滴落。
松林中缓缓走出个红衣女子,金步摇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点。苏婉儿身后站着十几个黑衣死士,个个面罩黑纱,手中短刃泛着幽蓝光芒。
"姐姐倒是聪明,知道走密道。"苏婉儿笑得花枝乱颤,裙摆扫过积雪,惊起一片冰晶,"可惜啊,这条密道是我特意留给姐姐的黄泉路。"
沈知微握紧剑柄,左肩伤口又开始渗血:"父亲在哪?"
"沈太傅?"苏婉儿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姐姐还不知道吗?昨夜京畿大营哗变,老东西已经被乱箭射死了。"
"你说谎!"沈知微剑锋微颤,剑尖挑起的雪花簌簌落下。
苏婉儿从袖中掏出个东西抛过来,沈知微伸手接住,触手冰凉——那是父亲从不离身的羊脂玉扳指,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现在信了?"苏婉儿笑得越发得意,"姐姐猜,陛下知道沈太傅死讯后,会不会立刻把你这个罪臣之女挫骨扬灰?"
沈知微死死攥着扳指,指节泛白。她忽然想起父亲教她练剑时说的话,"临危不乱,见招拆招"。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你以为凭这些人就能拦得住我?"
"自然不能。"苏婉儿拍了拍手,十几个死士瞬间结成剑阵,"但拖到北狄大军合围,姐姐觉得自己还走得掉吗?"
沈知微瞳孔骤缩。她听见远处传来隐隐的号角声,不是大启的调子,是北狄骑兵冲锋的号角。苏婉儿竟然同时调了北狄军队过来!
"姐姐,认命吧。"苏婉儿的声音带着毒蛇吐信般的黏腻,"把传国玉玺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沈知微忽然笑了。她抬手抹去唇边血迹,剑尖在雪地里划出半道弧线:"玉玺在我这。"
苏婉儿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快给我!"
"想要?"沈知微剑锋一转,直指向苏婉儿咽喉,"自己来拿。"
黑衣死士同时扑上,短刃划破空气的锐响此起彼伏。沈知微身形如蝶穿花,软剑在她手中舞出漫天银光。左肩的剧痛让她视线阵阵发黑,却也激出了骨子里的狠劲。她想起父亲的教诲,想起刘寒剑转身时决绝的背影,想起沈家满门忠烈不能蒙冤。
剑光闪过,又一个死士捂着咽喉倒下。沈知微喘着粗气,掌心已被剑柄磨出血泡。眼见死士越来越少,苏婉儿眼中闪过焦急:"都给我上!杀了她!"
最后一个死士倒下时,沈知微的软剑也被震飞。她踉跄着后退几步,左肩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浸透狐裘,在雪地里积成小小的水洼。
苏婉儿狞笑着扑上来,手中短刃直刺她心口:"沈知微,你的死期到了!"
沈知微闭上眼,等待死亡降临的瞬间,却听见一声熟悉的怒吼:"放开她!"
她猛地睁眼,看见刘寒剑策马冲来,玄色龙袍上沾满血污,手中长枪刺穿了苏婉儿的心口。苏婉儿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的枪尖,金步摇哐当落地,滚到沈知微脚边。
"为...为什么..."苏婉儿口中涌出鲜血,视线死死锁住刘寒剑。
刘寒剑没有看她,目光落在沈知微苍白的脸上,声音颤抖:"知微..."
苏婉儿忽然发出凄厉的笑声:"你以为...杀了我就...结束了?北狄...大军...已经进城..."
话音未落,她忽然用尽最后力气拔出腰间匕首,狠狠刺向沈知微!刘寒剑瞳孔骤缩,飞身挡在沈知微身前——
匕首没入血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沈知微眼睁睁看着刘寒剑倒在她怀里,鲜血从他胸口涌出,染红了她的白衣。远处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北狄骑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刘寒剑..."她抱住他软倒的身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刘寒剑艰难地抬手抚上她的脸,指腹擦去她的眼泪:"别哭...我说过...会陪你...回京城..."
他的手忽然垂落,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雪地里铺开,像幅破碎的江山社稷图。
沈知微抱着他冰冷的身体,看着越来越近的北狄骑兵,忽然缓缓站起身。她拾起脚边的金步摇,将尖锐的簪尖抵在自己心口。
北风卷起她的长发,银狐裘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望着漫天飞雪,唇边忽然绽开一抹凄绝的笑。
"刘寒剑,黄泉路上,我来陪你。"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她手中的金步摇。步摇脱手飞出,落入雪中。沈知微惊愕地回头,看见镇国公带着禁军冲来,身后是漫天飘扬的大启龙旗。
"娘娘!不可轻生!"镇国公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京城已破!北狄人...是来接您回宫的!"
沈知微浑身一震。回宫?她低头看向怀中刘寒剑逐渐冰冷的身体,又望向越来越近的北狄大军,突然明白了什么。
苏婉儿说的是真的。北狄大军进城了。
可他们不是来攻城的,是来接她回宫的。
那刘寒剑呢?他为什么要挡这一刀?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沈知微却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她抱紧刘寒剑冰冷的身体,看着镇国公焦急的脸,耳边是震天的喊杀声和北狄人的呼哨声。
世界开始旋转,血色与雪白交织成一片混沌。沈知微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她靠在刘寒剑胸口,听着他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缓缓闭上了眼睛。
最后的意识里,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上元节的宫宴。刘寒剑穿着太子蟒袍,笑容温柔地向她伸出手:"知微,陪我去看江南的桃花。"
江南的桃花...真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