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鸣

拖把杆断裂的瞬间，门板像被重锤砸中的玻璃般往里凹陷。

林默眼睁睁看着金属锁扣带着木屑飞弹出来，砸在对面瓷砖上发出刺耳响声。无数双惨白的小手从门缝里伸进来，指甲缝里还嵌着暗红色的泥垢。

"抓紧我！"林默反手拽住苏晓棠的手腕。她的皮肤烫得吓人，像是发着高烧。

那些血色脚印已经爬到脚踝，顺着校服裤管往上蔓延，留下冰凉黏腻的触感。

苏晓棠突然咯咯笑起来，声音尖细得不像她自己："回家了...该回家了..."

门板"轰"地一声被撞开，走廊里的红月亮光像潮水般涌进来。林默看见走廊上挤满了小小的黑影，全都背对着他们，脑袋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最前面那个穿着蓝色校服的男孩慢慢转过身——右耳那颗痣在红月光下异常显眼，正是日记里写的小明。

但他没有脸。

本该是脸的位置只有一团蠕动的黑发，发丝间渗出红色液体，顺着下巴滴在泛黄的校服领口。他的小手垂在身侧，指甲长得像野兽的利爪。

林默的强迫症突然猛烈发作，左手手指不受控制地蜷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旧伤口。疼痛让他没喊出声来。他拉着苏晓棠往后退，直到两人都贴在冰冷的瓷砖墙上。

"找到你们了。"没有脸的小明说话了，声音像是无数个孩子在齐声呢喃。走廊里的黑影们开始转过身，密密麻麻的没有脸的头颅朝着隔间整齐转动，场面令人头皮发麻。

苏晓棠突然瘫坐在地，嘴里哼起了那首童谣："月亮圆，血花开，三个小熊一起..."

"闭嘴！"林默按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他摸到苏晓棠校服口袋里有个硬邦邦的东西，低头一看，是把生锈的铜钥匙。钥匙尖还在往下滴着血珠，落在地上的血色脚印里，让那些脚印突然加速蠕动起来。

小明们开始朝隔间里涌，最前面那个男孩伸出利爪般的手，指甲在红月光下闪着寒光。林默突然想起日记里夹着的那张拆迁区平面图，右下角用红笔画着个小小的储物柜。

"跟我来！"林默拽起苏晓棠，拖着她冲向隔间最里面的角落。那里果然有个不起眼的铁皮储物柜门，锁孔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他把流血的钥匙塞进锁孔，用力一拧——

"咔嚓。"

锁开了。柜门内壁贴着张泛黄的课程表，1998年9月的日期清晰可见。林默还没反应过来，苏晓棠突然把他推进了储物柜。

黑暗瞬间吞噬了他。

储物柜里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空间狭小得只能容纳一个人蜷缩。林默听到外面传来苏晓棠的笑声，还有小明们整齐的拍手声。他想推开门，却发现柜门像是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晓棠！苏晓棠！"林默拍打着柜门，指关节撞得生疼。

外面突然安静了。

死一般的寂静。

林默把耳朵贴在铁皮门上，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还有...水滴声。不是水龙头滴水的声音，而是血滴落在瓷砖上的声音，一滴，两滴，不紧不慢。

突然，储物柜开始剧烈晃动。林默感觉自己像是在坐过山车，天旋地转。他死死抓住柜门内侧的铁皮，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柜门内壁的课程表开始剥落，露出后面手写的字迹——

"游戏规则：

红月亮出来时必须躲进柜子见到没脸的人要假装没看见不要相信镜子里的倒影如果听到有人喊你的名字，一定要答应"

字迹下方画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一个戴着小熊发卡，一个右耳有颗痣，还有一个...左眼下方画着个小小的熊头胎记。

晃动突然停止了。

林默喘着粗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储物柜的门突然自己打开了一条缝，红月光从缝隙里射进来，在地上投下诡异的光斑。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更大的缝隙，往外看——

隔间里空荡荡的，门板还保持着被撞开的样子，地上的血色脚印不见了，墙上的抓痕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苏晓棠和那些没有脸的孩子都不见了。

只有隔间角落里，放着那个黑色封皮的日记本。

林默从储物柜里爬出来，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用手电一照，是苏晓棠的白色帆布鞋，鞋面上沾着暗红色的泥土，鞋带松松垮垮地拖在地上。

日记本突然自己翻页了，哗啦啦地响，最后停在某一页。林默走过去拿起日记本，手电光照在泛黄的纸页上——

"1998年9月10日 雨

今天又玩捉迷藏了。穿红衣服的叔叔说，如果我能找到另外两个小熊，就让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晓棠躲在柜子里，眼睛亮晶晶的像星星。林默的书包带子断了，他哭着说要告诉妈妈..."

林默的手电"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想起苏晓棠说过的话，那个穿红衣服没有脸的人，那个被拖进地下室的蓝色校服男孩...

隔间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很慢，很轻，像是有人穿着湿鞋在走路。林默捡起手电，屏住呼吸躲回储物柜，只留一条缝往外看。

一个穿着红色雨披的人影走进了隔间，兜帽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的小熊书包，书包带子正是断的。

红衣人走到隔间中央，慢慢转过身。

林默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透过雨披的缝隙，他看到了那张脸——左眼下方，有个小小的熊头胎记。

红衣人缓缓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一张和林默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神空洞洞的，没有任何表情。他张开嘴，声音像是无数个林默在同时说话："我找到你了。该回家了，小熊。"

储物柜的门突然自己关上了。黑暗中，林默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的左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落在铁皮柜子的底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像日记里写的那样。

外面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咔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