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储物柜

突然有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冰凉的触感顺着小腿爬上来。林默低头一看，无数惨白的小手从黑暗里伸出来，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的泥，正顺着他的校服裤管往上爬。

"抓住他！别让小熊跑了！"

熟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林默的脑袋像要裂开。他认出那些声音——扎羊角辫的小明，戴红发卡的晓棠，还有...他自己的声音。

"不——！"

林默猛地踹开那些手，身体向后仰去。他看见红衣人站在自己上方，穿着跟记忆里一样的红色雨披，兜帽下是张熟悉的脸——左眼下方有个小熊形状的胎记，随着他的笑容微微扭曲。

"欢迎回家，小熊国王。"红衣人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赫然印着五个血指印，形状跟他自己掌心的血痕分毫不差，"游戏该结束了。"

林默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朝着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伸过去。两个掌心的血痕即将碰到一起时，他突然看到红衣人背后的景象——无数个储物柜悬浮在黑暗中，每个柜门都贴着1998年9月的课程表，每个柜子里都蹲着个孩子，全都没有脸。

最前面那个柜子里，坐着个穿蓝白校服的女孩，红色发卡别在空荡荡的脸的位置，手里紧紧攥着个缺胳膊的小熊玩偶。

[未完待续]我的手指悬在半空中，看着红衣人掌心的血痕与我自己的逐渐重合。那些血指印像是有生命，正顺着我的指尖往上爬，冰凉的触感让我想起老槐树下的晨露。柜子里的玻璃弹珠还在滚来滚去，声音像我们小时候玩跳房子时的计数声。

"1998年9月12日。"红衣人突然开口，声音里的笑意不见了，"你还记得那天的月亮吗？"

我打了个冷颤。这个日期像根钢针，扎破了我努力维持的平静。那天我妈生日，我们全家去吃西餐，我还因为把番茄酱蹭到白衬衫上被爸爸骂了一顿。至少，我脑子里的记忆是这么说的。

"月光是红的。"红衣人的手指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你抱着小熊书包蹲在拆迁区的瓦砾堆里，数着天上的星星。晓棠说，只要数到第一百颗，妈妈就会来接我们。"

小熊书包...我猛地看向他身后那个没有脸的女孩。她手里的小熊玩偶缺了个胳膊，跟我小时候弄丢的那个一模一样。那年我哭了整整三天，爷爷用竹篾给我编了个新的，可我还是偷偷把它埋在了槐树下。

"小明说红月亮是妖怪的眼睛。"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这些话不是我想说的，却自动从喉咙里冒出来，"后来他就开始咳嗽，咳出的痰里有血。晓棠用发卡给他刮后背，说这样能把妖怪赶出来。"

红衣人笑了，这次的笑声里带着哭腔。"然后你就跑了。"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我的皮肤，"你把我们锁在地下室，带着所有的饼干跑了。我和晓棠喊你的名字，小明一直在哭，你都没回头。"

地下室的霉味突然灌满了我的鼻腔。我想起那个生锈的铁门，想起我是怎么用石块卡住门锁的。小明的哭声像只被踩住尾巴的猫，晓棠摔在地上时发卡"叮当"一声响——这些画面以前从未出现在我的记忆里，却清晰得像是昨天发生的事。

"小熊国王要保护他的子民。"红衣人突然松开我的手，后退一步。那些抓着我脚踝的小手也消失了，黑暗中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和满地滚动的玻璃弹珠。"这是你说的。"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五个血指印正慢慢变淡，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旧伤疤。这些疤我从小就有，妈妈说这是胎记，医生说这是不明原因的皮肤皲裂，可现在我清楚地记得——这是那天我用指甲抠地下室墙壁时留下的。

"其实你一直都知道。"红衣人摘下兜帽，露出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左眼下方的胎记在红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每次数学考砸了你都会躲起来，每次看到红月亮你都会做噩梦，每次路过老城区你都会绕道走。"

苏晓棠的脸突然浮现在我眼前。她右耳下面那颗痣，她笑起来露出的小虎牙，她昨天递给我创可贴时颤抖的手。难怪她总是在红月亮出现的晚上请假，难怪她书包里永远有两盒饼干，难怪她看我的眼神总是那么奇怪——像是在看一个失散多年的亲人，又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为什么现在才..."我的声音卡住了。衣柜开始剧烈晃动，那些悬浮的储物柜一个接一个砸向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红衣人身后那个没有脸的女孩正在消失，她手里的小熊玩偶掉在地上，滚到我的脚边。

"因为游戏时间到了。"红衣人的脸开始变得透明，我能看到他身后晃动的槐树枝影，"我们等了你二十年，小熊。现在该你做出选择了。"

选择？什么选择？我想开口问，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衣柜的晃动越来越厉害，铁皮壁板发出痛苦的呻吟。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里面伸出无数双手，这次它们不是来抓我的，而是在向我朝拜。

"他们需要国王。"红衣人的声音变成了无数人的合声，像教堂里的诵经，"选择吧，林默——是像二十年前一样逃跑，还是留下来完成游戏？"

小熊玩偶突然动了。它抬起缺了胳膊的身体，用纽扣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月光透过柜门缝隙照进来，在它胸口映出三个歪歪扭扭的字——这是我小时候用红墨水写的，早就该褪色了。

"我..."我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我..."

衣柜猛地倾斜，我和小熊玩偶一起向黑暗中坠去。下落过程中，我看到了苏晓棠的脸，她戴着红色发卡，站在老槐树下发笑。小明站在她旁边，羊角辫随着他的笑声一甩一甩。地下室的铁门缓缓打开，里面摆着三张课桌，上面放着我们当年埋下的玻璃弹珠和塑料发卡。

"欢迎回家，小熊国王。"

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一片血红吞没了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