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空气突然凝固了。林默盯着床头柜上那个黑色小熊玩偶,心脏像被只冰冷的手攥紧。右眼空洞里渗出来的暗红液体还在蔓延,在病历本上画出道歪歪扭扭的血线,恰好把"1998.7.15"那个日期圈在中间。
门缝下的红光越来越亮,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那声音不像是人的脚步,倒像是有什么大家伙拖着锁链在走,每走一步,地板都跟着轻微震动。林默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他猛地想起苏晓棠在水下比划的手势——三
短两长是安全信号,那现在这"咚...咚...咚"的间隔算什么?
玩偶突然歪了歪头,左眼的红纽扣转向门口。林默顾不上多想,一把抄起桌上的小熊塞进书包,黄铜钥匙在口袋里硌得腰侧生疼。他跌跌撞撞冲向反方向的窗户,手指刚碰到插销,就听见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医务室的门被推开了条缝。
一股混杂着槐花和铁锈的味道涌进来,比水下那股气味浓烈十倍。林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痂痕里,结痂裂开的刺痛让他瞬间清醒。他用力掀开窗户,翻身上了窗台,校服外套被窗框挂住撕开道口子。
窗外的红月光亮得刺眼。林默扒着排水管往下滑,裤子磨出刺耳的声响。三楼的高度让他落地时踉跄了几步,膝盖磕在水泥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教学楼的背面爬满爬山虎,在红月光下像无数蠕动的绿色触手。
走廊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重物摔倒在地。林默顾不上揉膝盖,抓起书包往楼梯间跑。书包里的铁盒撞在腰侧,发出沉闷的响声,像块烧红的烙铁。
教学楼的防盗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道缝。林默侧身挤进去,里面的景象让他倒吸口凉气。走廊里的荧光灯忽明忽暗,墙壁上贴满黄白相间的"拆"字,红月透过两侧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道血色条纹,像极了水下那些孩子指甲的划痕。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槐花腥香,只是这次还混着股潮湿的泥土味。林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掌心的疤痕隐隐发烫。他记得放学后走廊明明是亮堂堂的,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咚...咚...咚..."
脚步声还在医务室方向响着,没有跟过来。林默靠在墙上喘粗气,眼角余光瞥见挂在墙上的石英钟——指针正逆时针飞快转动,数字从"10"倒退回"9",又跳到"11",乱成一团。
教学楼的布局他闭着眼都能走。从医务室所在的西配楼到楼梯间有五十米,经过五个教室。林默数着步子往前走,每走一步,空气里的血腥味就浓一分。当他走到第三个教室门口时,掌心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人拿针在扎他的疤痕。
"高三(4)班"的门牌在红光里闪烁。林默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门牌变成了"高二(7)班"。他伸手去摸,指尖刚碰到冰凉的塑料牌面,整栋楼突然晃了一下,头顶的荧光灯管发出滋啦的电流声,粉笔灰簌簌往下掉。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灭了。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记得那个方向应该有应急灯才对。现在整条走廊只剩下红月光照明,两侧教室的门都虚掩着,里面黑黢黢的,像一张张张开的嘴。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林默握紧书包带,加快脚步往楼梯间走。就在他转过走廊拐角时,突然撞上一个软软的东西。
"唔!"
对方闷哼一声,林默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死死抓住。那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他低头一看,瞳孔骤然收缩——抓住他的是个女孩,浑身湿漉漉的,校服裙摆还在往下滴水,头发黏在苍白的脸上,额前别着个红得刺眼的发卡。
是水下那个女孩!
"你跑什么?"女孩的声音像泡过水的纸,又湿又软,"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林默的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先于意识行动起来。他用力想甩开女孩的手,对方却抓得更紧了。就在这时,他听见一阵清脆的响声——袖口滑上去,玻璃珠手链露了出来,四颗珠子正发出微弱的红光,像四颗小小的血月亮。
女孩的眼睛突然睁大了,死死盯着他的手腕:"你怎么会有这个?"
"放开我!"林默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掌心的刺痛越来越剧烈,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疤痕里钻出来。
"是你拿走了铁盒,对不对?"女孩的指甲掐进他的皮肤,留下四个月牙形的血印,"你拿了不该拿的记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默猛一使劲,将女孩甩开。对方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旁边教室的门框上。教室门被撞开条缝,一股潮湿的霉味涌出来。
就在这时,林默看见女孩脖颈上挂着的东西——一条红绳系着块槐木吊坠,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熊图案。他的呼吸骤然停止——这个图案,和铁盒里那张照片上,孩子们校服纽扣的图案一模一样!
"你是..."林默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女孩突然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像水草一样随着她的动作摇摆:"小熊国王回来了,却不认识自己的子民了吗?"她说着突然扑上来,动作快得像只猴子,一把抓住林默的领子将他拽进教室。
林默的后背重重撞在黑板上,粉笔灰簌簌往下落。他挣扎着想起来,却被女孩死死按住肩膀。教室里漆黑一片,只有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上画出道不规则的光圈。
等等,窗户?这间教室怎么会有窗户对着走廊?
林默猛地转头看向玻璃窗——玻璃映出的不是他现在穿着的蓝白校服,而是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胸口别着颗槐木纽扣。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玻璃里那个男孩的左眼下方,赫然有颗红得发紫的小熊胎记!
"你看,你本来就是这里的人。"女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冰冷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颈上,激得他浑身发抖,"1998年的夏天,我们都在这里等你。"
林默转过头,正好对上女孩的眼睛。那是双完全没有焦点的眼睛,眼白浑浊得像蒙了层白雾。他突然想起水下看见的情景——这个女孩的红发卡半掉不掉,发黑的发丝缠在他的手腕上。
"1998年..."林默喃喃自语,脑子像生锈的齿轮,咯吱咯吱地转着,"铁盒里的照片日期..."
"7月15日。"女孩替他说了出来,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还记得黑板上的算术题吗?五乘五减五除以五...答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