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月

秋分那天傍晚，巷口的老槐树落了满地碎金。刘江晓抱着个铁皮饼干盒站在单元楼门口，听见身后传来电动车刹车的轻响，回头就看见张益耀推着车走来，车筐里躺着个鼓鼓的布袋子，露出半截红绸带。

“李梦说你俩都没吃过手工月饼。”她把饼干盒往他怀里塞，铁皮边缘磕在他手腕上，带着点温乎气，“我妈下午烤的，莲蓉馅的，说比超市卖的少油。”

张益耀刚要说话，巷口突然响起急促的车铃声。李梦骑着共享单车冲过来，车把上挂着个网兜，装着串紫莹莹的葡萄，颗颗都裹着白霜。“猜我在哪抢的？”她单脚撑地，网兜往刘江晓手里一递，“菜市场王大爷留的最后一串，说这叫‘月光葡萄’，专等今晚吃。”

三人往张益耀的出租屋走，晚风把槐树叶吹得沙沙响。刘江晓数着饼干盒里的月饼：“六个莲蓉，两个五仁——我爸非让放的，说老规矩得有五仁。”

“叔叔还知道老规矩？”李梦突然停脚，指着墙根的旧藤椅，“上次在这坐，你爸说张益耀的电动车喇叭太哑，连夜拆了自家旧自行车的喇叭换上，手都被螺丝划破了。”

刘江晓的耳尖腾地红了，伸手去拧李梦的胳膊，却被对方笑着躲开。张益耀看着那把藤椅，想起上周加班晚归，确实听见楼道里有叮当声，当时只当是收废品的，现在才看见自己电动车的喇叭罩上，缠着圈熟悉的蓝布条——和刘江晓家晾衣绳上的一模一样。

出租屋的窗台摆着李梦送的向日葵，花盆是酸奶盒改的，外面糊着层碎花纸，和刘江晓家餐桌的桌布一个花样。张益耀刚把月饼摆到茶几上，就见刘江晓从布袋子里掏出个保温杯，拧开时冒起白汽：“我妈煮的红豆沙，说配月饼解腻。”

李梦正拆葡萄网兜，突然指着张益耀的衬衫：“你这袖口磨破了都不换？上周江晓还翻箱倒柜找她爸的旧衬衫，说让你换着穿。”

“就你嘴快。”刘江晓嗔怪着，指尖却勾了勾自己的袖口——她今天穿的格子衫，袖口明显缝过，针脚和张益耀衬衫上的破口处莫名契合。张益耀低头看自己的袖口，那里确实有道细缝，是上次搬资料时被文件柜勾的，当时只随口跟刘江晓提过一句。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透，李梦突然拍手：“快看，月亮出来了！”三人凑到窗边，看见圆月正挂在槐树枝桠间，清辉淌在楼顶的太阳能板上，像铺了层碎银。

“我妈说中秋得看月亮吃月饼。”刘江晓把莲蓉月饼掰成三块，递过来时，张益耀看见她指尖沾着点面粉——想必下午在厨房帮了不少忙。红豆沙的甜香混着葡萄的清酸，在屋里漫成一团暖雾。

李梦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信封：“差点忘了正事。物业说你那间储藏室漏雨，我爸找了人明天修，这是钥匙。”信封上贴着张便签，是李梦爸的字迹：“记得把投影仪搬出来，别淋坏了。”

张益耀捏着那串钥匙，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搬储藏室时，李梦爸蹲在地上帮他垫木板，说“潮气得垫高点”，当时老人家膝盖上还贴着膏药，说是前天下楼崴的。

月亮越升越高，槐树叶的影子在地板上晃悠。刘江晓正帮着收拾月饼碎屑，张益耀瞥见她手里的抹布——是用旧T恤改的，领口处绣着颗小月亮，和他上次在她家看见的那块一模一样。

“下周我休班，”他突然开口，看着窗外的圆月，“带你们去郊区摘柿子？听说那边的柿子饼做得地道。”

李梦立刻拍手叫好，刘江晓却低头笑，指尖在饼干盒上划着圈：“我妈早就腌好了柿子醋，说等你有空拿点回去。”

晚风从纱窗钻进来，带着槐树叶的清香，混着屋里的甜气，在月光里织成一张软网。张益耀看着茶几上的月饼、葡萄和红豆沙，突然觉得这小小的出租屋，比任何地方都更像家——所谓团圆，从来不是挤在一张户口本上，而是有人记得你爱吃的馅，有人想着你磨破的袖口，还有人把自家的月光，悄悄分了一半给你。

说一下，张益耀家就离刘江晓家不远，但是不认识，后面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