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

晚自习的铃声刚落，教室里就安静下来，只剩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刘江晓对着一道化学方程式皱眉头，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张益耀不知什么时候把那颗她没递出去的糖放在了她桌角，糖纸被捏得有些皱，显然在他口袋里揣了很久。

她抬头时，正见他假装翻书，耳朵尖却红得透透的。她把糖剥开塞进嘴里，凉丝丝的甜意从舌尖漫开，刚想小声说句谢谢，前排的李梦忽然转过来，用笔戳了戳她的胳膊：“看什么呢？脸都红了。”

江晓慌忙低下头，假装看错题，眼角余光却瞥见张益耀把自己的化学笔记本往她这边推了推，本子边缘贴着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烧杯，旁边写着：“第三步配平错了，看我的笔记。”

下晚自习时，走廊里挤满了人。张益耀走在她前面半步，胳膊肘时不时碰到她的书包带，却总在她要开口时先放慢脚步。走到楼梯口时，他忽然停住，从口袋里摸出个小铁盒递给她：“早上摘槐花时看到的，你小时候总蹲在花坛边捡。”

是满满一盒槐花瓣形状的小石子，被洗得干干净净，有的还被磨得圆润光滑。江晓捏起一颗，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小时候——那时她总爱蹲在楼下花坛边捡这种石子，张益耀就蹲在她旁边，把自己捡的最大最圆的那颗塞她手里，说：“这个像槐花糕上的糖霜。”

“你还留着这个？”她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什么。

“一直放在书桌抽屉里。”他挠了挠头，路灯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头发梢还沾着点没干的潮气，“昨天看到你桌肚里的槐花，才想起这个。”

两人慢慢往校门口走，槐树叶在头顶沙沙响，偶尔有晚风吹落几片花瓣，落在张益耀的校服肩膀上。江晓伸手想帮他拂掉，指尖刚碰到布料，他忽然偏过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近得能看清他眼里的路灯光晕。

“那个……”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相视而笑时，江晓看见他嘴角沾了点薄荷糖的糖屑——大概是刚才偷偷吃了她没递出去的那颗。

“你先说。”他往后退了半步，却没移开目光。

“没什么。”江晓把铁盒攥紧，指尖硌得发疼，“就是想说，石子很好看。”

校门口的梧桐树下，李梦正背着书包等她，见两人过来，冲她挤了挤眼睛。张益耀把伞往她手里又塞了塞：“明天真的有雨，别忘带。”

“知道了。”江晓点头时，他已经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白T恤的背影在路灯下忽明忽暗，走了两步又回头，见她还站着，挥了挥手才继续走。

“啧啧，”李梦凑过来撞她胳膊，“某人书包里的槐花，今天换了个玻璃瓶吧？”

江晓低头摸了摸书包侧袋，玻璃瓶里的槐花还带着晨露的湿意，便签上的字迹被她抚平了好几遍，边角都软了。“就你眼尖。”她嘴上嗔着，嘴角却压不下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张益耀的背影已经拐进了巷口，只有巷口的路灯还亮着，像颗悬在天上的星星。

晚风把槐花香吹得老远，口袋里的小铁盒硌着掌心，温温的。江晓忽然觉得，高三这道题或许不用急着解，就像现在这样，踩着路灯的影子走，听着槐树叶沙沙响，身边有朋友，前头有想等的人，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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