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雨是踩着早读铃落下的。
刘江晓把伞靠在教室后门,伞沿的水珠滴在瓷砖上,晕出一小片湿痕。她刚坐下,就见桌角放着个透明袋,里面装着两包热牛奶,袋口系着根细麻绳,绳结上还坠着片压平的槐花瓣——是张益耀常去的那家便利店的样子。
“刚放的。”后桌的男生用笔指了指前排,“张益耀趁早读课前跑进来的,看你座位空着,把牛奶塞桌角就走了,脸比昨天还红。”
江晓捏了捏牛奶袋,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往心里漫。她抬头时,正见张益耀坐在斜前方的座位上,背挺得笔直,手里捏着英语书,耳朵尖却红得透透的,像是怕她看过来,连头都没敢偏。
早自习的读题声里,李梦从书包里摸出个小罐子,往江晓桌上一放:“我妈烤的蔓越莓饼干,给你留的。”罐盖刚打开,就见张益耀的笔“啪”地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时,目光飞快地扫过饼干罐,又慌忙移开,像只被惊到的鸟。
江晓捏了块饼干,趁老师转身写板书,悄悄往他桌角递了递。他愣了愣,指尖碰到她的指腹时颤了一下,飞快地接过去,攥在手心没敢立刻吃,只把化学笔记本又往她这边推了推——昨天她标了问号的那道题旁,被他用红笔补了行小字:“放学教你用待定系数法,比配平快。”
雨下了一上午,到午休时才小了些。教室里的人走了大半,江晓对着化学题皱眉头,笔尖在草稿纸上划来划去,忽然听见张益耀的声音在耳边响:“这里错了。”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旁边,手里捏着支笔,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你看,”他弯腰时,薄荷味混着雨气飘过来,“先找原子个数最多的元素,比如氧……”他的指尖点在她的草稿纸上,离她的笔尖只有半寸,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后,让她忽然想起昨天路灯下的对视,脸“腾”地红了。
“哦……”她低下头,心跳得像撞鼓,却听见他轻笑了一声。抬头时,正见他把自己的草稿本递过来,上面画着个比昨天更歪的烧杯,旁边写着:“别慌,我等你学会。”
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梧桐叶上沙沙响。李梦抱着习题册从外面回来,见两人凑在一块看题,识趣地往旁边的座位一坐,却忍不住冲江晓挤眼睛。江晓瞪了她一眼,手里的笔却没拿稳,掉在地上滚到张益耀脚边。
他弯腰去捡时,口袋里的东西“叮”地掉了出来——是颗槐花瓣形状的石子,和她铁盒里的那颗一模一样,只是被磨得更光滑,边缘泛着温润的光。
“这个……”江晓指着石子,话没说完就顿住了。
张益耀把石子捡起来,攥在手心,耳朵尖又红了:“昨天回去找的,你小时候丢的那颗。”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雨丝,“你当时哭了好久,说它像槐花糕上掉的糖。”
江晓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那天她蹲在花坛边哭,张益耀蹲在她旁边,把自己所有的石子都塞给她,说:“我给你找,找一辈子都行。”那时的风也是湿的,槐花香混着泥土味,和现在的味道一模一样。
“找到了。”她伸手碰了碰那颗石子,冰凉的触感里藏着温温的意,“挺好的。”
放学时雨停了,天边挂着道淡虹。张益耀走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伞,却没撑开。路过花坛时,江晓看见里面的槐花开得正盛,被雨水打湿后,香味更浓了。
“明天……”张益耀忽然开口,又停住,挠了挠头,“明天周末,要不要去看槐花?后山的槐树林开得比这好。”
江晓捏了捏口袋里的小铁盒,里面的石子硌着掌心,温温的。她抬头时,正见他眼里映着天边的虹,亮得像落了星星。
“好啊。”她笑着点头,看见他嘴角的梨涡陷了下去,像盛了槐花香的蜜。
李梦从后面追上来,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走了走了,再不走食堂的槐花饼就没了!”
三人往食堂走时,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江晓走在中间,左边是李梦叽叽喳喳的声音,右边是张益耀偶尔递过来的话,风里飘着槐花香,口袋里的石子温温的。
她忽然觉得,高三这道题或许不用急着要答案。就像现在这样,踩着彩虹的影子走,听着朋友的笑声,身边有想等的人,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