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浑身伤口发痛,男孩的发间沾着稻草屑的脖颈还在微微发抖。董欣欣的的碎花裙摆扫过他膝盖时,他本能地往后缩,却撞进带着茉莉香的怀抱。女孩的体温透过单薄的棉布渗进来,像圣彼得堡初春融化的雪水漫过冻土。
"别怕......"董欣欣的指尖抚过他的头发,女孩发梢的银铃铛轻响惊飞了梁上的飞虫。陆野闻到她领口沾着的烘焙香气,混着自己身上铁锈与霉味,却奇怪地不觉得刺鼻。记忆里所有拥抱都带着拳脚的余痛,此刻这双臂弯却柔软得像他藏在枕头下的旧毛衣。
"去我家吧。"董欣欣的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裹着蜂蜜般的甜腻,"我房间有带暖气的飘窗,还有能看见星星的天窗......"陆野的喉结重重滚动,睫毛扫过她手腕内侧的皮肤,咸涩的泪突然决堤。他死死攥住女孩腰间的布料,仿佛抓住溺水时唯一的浮木,却没看见董欣欣藏在他背后的掌心,正悄然收紧无形的丝线。
陆野望着董欣欣被月光勾勒出的侧脸,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极了圣彼得堡冬夜里永不熄灭的灯火。"好。"他声音沙哑,却攥紧了女孩伸来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他眼眶发酸。
她伸出的手被陆野攥得发白。阁楼的霉味突然变得稀薄,混着少女袖口的茉莉香,化作蛊惑人心的符咒。"抓紧!"董欣欣的声音裹着夜雾,让陆野想起圣彼得堡解冻的涅瓦河,冰层碎裂时惊心动魄的轰鸣。
当他跨出天窗的刹那,夜风骤然灌进衣领。陆野望着董欣欣在月光下舒展的裙摆,像极了母亲画册里振翅的天鹅。两人交叠的影子掠过陆家高墙,他突然觉得所有的饥饿、冤屈都被抛在身后,唯有少女掌心的温度,是黑暗中永不熄灭的星火。
落地时董欣欣踉跄着跌进他怀里,发间的银铃铛撞出清脆声响。陆野嗅到她颈间若有若无的奶香,恍惚间竟分不清这是逃亡还是重生。穿过藤蔓缠绕的回廊,董欣欣推开阁楼木门的瞬间,暖黄的灯光倾泻而出——这里飘着刚出炉的面包香,墙上贴满色彩斑斓的画作,与他此前栖身的囚笼判若云泥。
"欢迎回家。"女孩转身时,眼尾的笑意比冬宫的钻石灯还要璀璨。陆野倚着门框剧烈喘息,潮湿的睫毛上凝着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水珠。他知道,这个月光浸透的夜晚,会像烙印般刻进灵魂深处,哪怕前路荆棘遍野,他也再不愿松开这双给予救赎的手。
陆野身上太脏,董欣欣拉着他去浴室帮他洗澡, 当热水漫过陆野脚踝时,他还在盯着瓷砖。董欣欣拧开沐浴露的声音突然顿住,温热的掌心贴在他后背狰狞的疤痕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她的声音发颤,像被揉皱的糖纸,“他们怎么舍得……”
陆野猛地蜷缩成虾米,膝盖撞得浴缸边缘发出闷响。蒸腾的雾气里,董欣欣突然惊呼出声——少女指尖抚过他耳际潮湿的碎发,那双异瞳在氤氲水汽中彻底展露:左眼是凝结的夜色,右眼是冰封的海洋,交界处晕染着细碎的金芒,像被揉碎的银河坠入深海。
“好特别!”董欣欣的睫毛沾满水珠,倒映着他慌乱躲闪的眼神,“像把整个极光都收进了眼睛里!”她的掌心温热得惊人,轻轻捧住他发烫的脸颊,“刚刚阁楼太暗,原来你藏着这么漂亮的秘密……”
陆野的呼吸骤然急促,记忆里母亲摔碎的镜子、哥哥讥讽的“阴阳眼”、巷口混混扔来的石子,此刻都在少女发亮的瞳孔里碎成齑粉。他喉咙发紧,带着鼻音的俄语混着呜咽:“他们都说……说我是怪物……”话音未落,董欣欣的发丝拂过他结痂的肩头,轻柔得像羽毛:“那是他们不懂欣赏宝藏”
董欣欣突然捧住他的脸,掌心的温度烫得他眼眶发酸,“这是上帝专门给你的礼物!比克里姆林宫的宝石,比贝加尔湖的冰都好看!”她故意学着俄语夸张的语调,尾音像在跳踢踏舞,指腹擦过他眼下青影时,陆野听见自己心跳声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