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铃重响

董欣欣蜷缩在医院天台的阴影里，珍珠发卡不知何时掉了，名贵的宝石手链滚进排水口缝隙。她望着雨幕中富人别墅区的方向，想起陆野背后的疤——那是陆家人鞭子的痕迹。而此刻陆盛病房传来的呜咽声穿透雨帘，与记忆里陆野被扔进阁楼时的哭喊重叠，都是被家族碾碎的幼兽在悲鸣。

指尖无意识抠着裙摆，那里还留着陆盛抓握的褶皱。她突然笑出声，笑声惊飞了檐角避雨的麻雀。父亲书房里那本烫金族谱，自己的名字后面工整写着“与苏氏联姻”，就像陆野被标注“私生子”、陆盛被画个血红叉号一样刺眼。母亲送来的钻石项链还带着冰冷的珠宝盒气息，却从不会问她喜欢草莓还是蓝莓。

“我们不过是家族利益的容器。”她对着夜空举起手，雨水顺着指缝坠落，恍惚间像极了他塞给陆野的那枚骑士银币。原来无论是被抛弃的陆野、被厌弃的陆盛，还是被当作筹码的自己，都逃不过用血肉浇灌家族这棵枯树的宿命，连伤口愈合的形状，都要符合利益的刻度。

陆氏集团会议室的气压低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陆父将威士忌酒杯重重砸在胡桃木桌面，琥珀色酒液在水晶杯壁上蜿蜒成河。十二位董事端坐着像十二尊石像，刘助理将过继协议推过来时，烫金封面映得陆父太阳穴突突直跳：“陆总，这是王总的犬子在美国沃顿主修金融，正是接管陆氏继承人的最佳人选。”

“我陆明川还没死！”陆父扯松领带，喉结剧烈滚动。记忆不受控地闪回上周医院场景——陆盛蜷缩在病床上，手臂针孔密布，求他的眼神却像极了八岁的陆野被他关进阁楼求救的眼神，攥着他衣角不肯松手的模样。“早知道当初……”话到嘴边又咽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财务总监适时递上季度亏损报表：“陆盛吸毒丑闻已致股价暴跌17%，董事会需要一个继承人，来稳住股价”

空调出风口发出微弱嗡鸣，陆父盯着协议上“拟过继子”几个字，突然想起陆盛十四岁生日宴上，那个穿着定制西装意气风发的少年，对着满座宾客发誓要让陆氏更上一层楼。如今那些豪言壮语都化作了戒毒所冰冷的铁门。“这些年就该多管管他！”他突然一拳砸在桌面，震得钢笔滚落在地，“非要等到养废了才……”

“给我三天。”他突然抓起协议撕成两半，碎片雪花般落在众人惊愕的脸上。

陆明川蜷在书房真皮沙发里，烟灰缸堆满歪斜的烟头，猩红的火星明明灭灭，恍若他逐渐熄灭的希望。指尖夹着的古巴雪茄燃到尽头，烫得虎口发麻，他却浑然不觉——比这灼痛更刺骨的，是体检报告上“不可逆性无精症”那行刺目的黑体字。

“玩女人的报应？”他对着虚空冷笑，震得水晶吊灯的光斑在天花板上乱颤。二十年前在酒池肉林里挥金如土的画面闪过：把商界千金当棋子摆弄，用私生子的丑闻要挟政要，甚至为了利益亲手将陆野饿死。此刻报应来得猝不及防，那些莺莺燕燕赠予的春药、纵情声色落下的病根，像毒蛇反咬主人，将他彻底钉死在“绝后”的耻辱柱上。

手机在茶几震动，董事群里跳出新消息：“陆总迟迟不表态，过继一事我们只能另做打算。”配图是几位董事的儿子穿着陆氏定制西装的照片，笑容里藏着算计。陆明川抓起威士忌酒瓶仰头猛灌，辛辣液体呛得眼眶发红。他忽然想起大儿子陆盛小时候，总踮着脚要帮他系领带，如今那个乖巧的儿子却在戒毒所里发着毒瘾。

“陆家血脉……”他捏扁酒瓶，金属扭曲的声响惊飞窗外夜枭。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书桌上陆氏族谱的烫金字样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陆明川捏着雪茄的手骤然收紧，烟灰簌簌落在毛皮地毯上。陈叔戴着白手套的手微微发颤，将最新拍到的照片推过桌面——画面里，陆野正蹲在老宅地窖入口，苍白的脸上有道新鲜疤痕。

"当年...是王保姆救了小少爷。"陈叔的声音沙哑如砂纸，喉结艰难地滚动，"她把孩子藏在老宅地窖里..."记忆突然被撕开，陆明川想起五年前，因为陆野母亲红灯区的身份，因为流言蜚语，他设计讲八岁男孩关进阁楼让他自生自灭。

威士忌酒杯在掌心发出细微的脆响，陆明川想起董事会那些豺狼般的眼神，想起陆盛在戒毒所绝望的哭喊。窗外电闪雷鸣，将老宅阴森的轮廓照得雪亮，他忽然发现窗户透出微光，像只警惕的眼睛。

"把陆野的资料整理好。"他扯松领带，雪茄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明天一早，我要看见他全部的资料。"陈叔退出书房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