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混着血腥气的味道还没散尽，甜腻的梅香又钻进鼻子里，让人觉得特别不舒服。我趴在曹冲的床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日头已经从帐篷缝里照进来了，一道光柱子正好打在曹操昨天让人送来的那个鎏金食盒上，晃得人眼睛疼。
地上安神香烧了半截，按理说这会儿应该挺安静的，可我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曹冲的呼吸还算平稳，脖子上的芦苇管时不时冒出个小气泡，这是好现象。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也还行，没发烧。
等等，他枕边那个蜜饯罐怎么换位置了？我记得昨天晚上明明放在矮案最左边的，现在怎么跑到枕头边上来了？还有矮案上新摆着一碗汤药，冒着热气，看样子刚送来没多久。
我心里咯噔一下，爬起来走过去拿起碗。中药味儿里混着一股说不出的甜味，不像我之前给曹冲开的方子。这家伙现在情况特殊，饮食得特别小心，不能随便乱吃东西。
视野左下角突然闪起红光，一个小警报跳个不停。我集中精神想着系统，界面"啪"地弹了出来，食物成分异常警告几个字特别显眼。再往下看分析报告，我的心凉了半截："检测到异常高浓度麦芽糖成分，血糖风险等级：高危"。
"谁送来的药？"我转头问守在门口的小侍女，声音有点抖。这要是真让曹冲服下去，昨天那通抢救就全白瞎了。
小侍女吓得一哆嗦："是...是主公亲手炖的，让...让世子醒了就喝。"
我赶紧端起碗就要倒掉，手刚举起来，帐帘"唰"地一下被掀开了。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侍卫站在门口，脸拉得老长。
"放下！"他厉声喝道，手按在了剑把上，"那是主公亲手给世子炖的汤药，你敢乱动？"
我认得他，是曹操的贴身侍卫周青，这几天总在帐外转悠，眼神跟盯贼似的。
"这药有问题，不能给曹冲服。"我急道，把碗举到他面前，"里面糖分太高了，他现在状况特殊，喝了会出事的！"
周青冷笑一声，根本不信："妖言惑众！主公一片孝心，到你嘴里怎么就成毒药了？我看你就是想害死世子！"
"你懂个屁！"我气得发抖，这古代人怎么就说不通呢，"他这病叫糖尿病，不能吃甜的！你知道什么是糖尿病吗？就是血液里糖分太多，排不出去，会烂脚、会瞎眼、严重了还会死人的！"
"一派胡言！"周青拔出剑，剑尖指着我鼻子，"主公说了，世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让你陪葬！我看你现在就想动手脚！"
就在这时，帐帘又动了动，华小佗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怎么了怎么了？大清早的吵什么呀？"
"佗先生你来的正好！"我像看到救星一样，"快告诉他，曹冲不能吃甜的！这碗药里有麦芽糖，喝了会要命的！"
华小佗看看我，又看看周青，还有那碗汤药，眉头皱成个疙瘩："呃...小棠姑娘，这个...甜的东西养人，主公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办坏事！"我急得不行，从怀里掏出几张黄不拉几的纸片。这是我用系统奖励的医疗包材料自制的血糖试纸，本来想留着慢慢用的，现在没办法了。
我抓起一张试纸，"嗤"的一下撕开放进药碗里。试纸遇上汤药，几秒钟就变成了深棕色，跟烧焦了似的。
"看到没有！这颜色代表什么你知道吗？"我举着试纸冲到周青面前，"这代表血糖已经高到危险值了！喝下去曹冲马上就会抽搐昏迷，到时候神仙都救不活！"
周青皱着眉盯着试纸，脸色变了变，但还是不让步："不过是几张破纸而已，谁知道你用了什么妖法！我绝不允许你碰主公给世子的东西！"
"你——"我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我们僵持着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唔"的一声闷哼。我心里一沉，猛地回头，只见曹冲在榻上蜷缩起来，身体开始抽搐，眼睛翻着白眼，嘴里吐着白沫。
"糟了！酮症酸中毒！"我大喊一声，拔腿就往床边冲。
周青一把抓住我胳膊："你想干什么？！"
"放开我！再不救他就来不及了！"我使劲挣扎，可他力气太大了，铁钳似的抓着我动弹不得。
"让开！"我急得浑身冒汗，情急之下低头就往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嗷！"周青痛得叫出声，手一松，我趁机挣脱出来，扑到床边。曹冲抽搐得更厉害了，呼吸特别急促，脖子上的芦苇管里开始冒出粉红色的泡沫。
"血糖值已突破检测上限！"系统警报刺得我耳朵疼，"再不降血糖，患者将在十分钟内进入昏迷状态！"
我急得团团转，忽然瞥见案几上放着个陶瓷茶杯，抓起来就"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片四溅，我捡起一块最尖的，就要往曹冲手指上扎。我得测测他现在的血糖到底有多高！
"你敢！"周青又扑过来，一把按住我手腕。他的力气真大，我的手被他按得生疼，瓷片在曹冲手边晃悠，就是扎不下去。
"你放开她！"华小佗也急了，上来拉周青，"没看到世子快不行了吗？让她试试！"
"不行！主公吩咐过，不能让这妖女碰世子！"周青死不放手。
三个人撕扯在一起，我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忽然瞥见帐角立着一面铜镜，镜子里映出我急得通红的脸，还有手指上昨天被曹操掐出来的淤青。
等等，有了！
我突然低下头，对准自己右手食指狠狠咬了下去。
"嗷——"疼死我了！血腥味一下子充满了嘴巴。我顾不上疼，抬起流血的手指，把血滴在一张干净的试纸上。然后趁周青愣神的功夫，使劲一挣，把手里的瓷片往曹冲手指上扎了一下。
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我赶紧用另一张试纸接住。
"都给我看好了！"我举着两张滴血的试纸，冲周青和所有人吼道，声音因为疼痛和愤怒而嘶哑。
两张试纸放在一起，对比鲜明。我手指的血滴在试纸上，慢慢变成了浅浅的粉色——这是正常血糖。而曹冲的血滴上去，几秒钟就变成了跟汤药里那张一样的深棕色！
华小佗凑近了一看，倒抽一口凉气："天哪！真的不一样！颜色深这么多！"
周青也傻眼了，愣愣地看着两张试纸，手慢慢松开了。
就在这时，帐帘"哗啦"一声被人用刀劈开，一个怒吼声炸响："妖女！果然想加害我儿！"
曹操带着一队亲兵冲了进来，看到我手里拿着沾血的瓷片，曹冲躺在床上抽搐，当时脸就黑了。亲兵们"唰"地一下把弩箭对准了我。
"主公！不是这样的！"华小佗赶紧挡在我前面，"小棠姑娘是在救世子啊！"
"救？"曹操冷笑一声，拔出佩剑指着我脖子，"拿着凶器，浑身是血，她就是这么救的？"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下算是百口莫辩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榻上的曹冲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脖子上的芦苇管里"咕嘟咕嘟"冒出更多粉红色泡沫，呼吸越来越微弱。
我心里一横，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曹公！"我大喊一声，声音盖过了所有人，"你看清楚！这是肺水肿！是血糖过高引起的！再不降血糖，你儿子就真的没救了！"
我举起那两张对比鲜明的试纸，血珠滴落在地上："这张棕色的是你儿子的血，这张粉色的是我的血！你昨天亲眼看到我救了他，今天为什么就不能再信我一次？！"
曹操的目光落在曹冲身上，看到那些粉红色泡沫，脸色变了变。他又看看我手里的试纸，再看看我流血的手指，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懂。
帐里静得可怕，只有曹冲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
过了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曹操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好...我就信你最后一次。"
他把剑收了回去，但眼睛还是死死盯着我："要是仓舒有三长两短，你和这帐里所有的人，都给他陪葬！"
亲兵们虽然放下了弩箭，但还是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只要我稍有异动，肯定会被射成刺猬。
没时间管这些了，救人要紧！
"系统！快给我降血糖的药！"我在心里大喊。
系统面板"唰"地弹了出来，但界面一片混乱，全是乱码。系统故障代码#8372几个字闪了几下，然后屏幕上突然跳出个商品框。
过期胰岛素（效期仅剩3分钟），售价10积分，是否购买？
我愣了一下，过期的？还有三分钟就彻底失效了？这破系统！是想害死我吗？
但现在没时间犹豫了，管他过没过期，总比没有强！
"买！"我咬着牙说。
手里"唰"地一下多了个小小的注射器，比我平时用的小多了，里面有半管透明液体。我刚想看看刻度，却发现上面的数字乱跳，根本看不清！
设备精度受损，请手动估算剂量系统提示道。
操！我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手动估算？这玩意儿多一点少一点都能要人命的！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在医院时用胰岛素的经验。曹冲大概三十公斤？现在血糖高得吓人，保守起见，先打四个单位试试？
"小棠姑娘，快啊！"华小佗在一旁急得直搓手。
曹操的呼吸声特别响，像头牛似的喘着粗气，死死盯着我的手。
我稳住发抖的手，捏起曹冲细细的胳膊，找到皮下脂肪比较多的地方，把针扎了进去，慢慢推了半格。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又响了：胰岛素已完全失效
注射器从我手里滑了下去，"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几截。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床上的曹冲。
一秒，两秒，三秒...
榻上的曹冲突然不动了，抽搐停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冲过去摸他的颈动脉。还有脉动！虽然很微弱，但还在跳！
系统面板上的数字开始缓慢下降：血糖值：28.3mmol/L→25.1mmol/L→22.6mmol/L...
"降了...血糖降下来了！"我惊喜地叫道，眼泪差点掉下来。
华小佗赶紧凑过来看："真的！世子的呼吸平稳多了！"
曹操也松了口气，紧绷的脸缓和了些。
可还没等我们高兴多久，华小佗突然"哎呀"一声，脸色大变。
"怎么了？"我心里一紧。
"体温！世子体温降得太厉害了！"华小佗急道，伸手探了探曹冲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手，"手都凉透了！"
我赶紧去摸曹冲的脉搏，果然跳得又慢又弱，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嘴唇还有点发紫。
警告！低血糖性休克风险！体温过低！系统警报又响了。
怎么回事？胰岛素剂量明明算好的，怎么会体温过低？难道是过期药的副作用？
我正纳闷呢，曹操突然往前走了一步，语气复杂地问："他...怎么样了？"
我抬头看他，灯光下他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根本看不清表情。这家伙到底是担心儿子，还是担心我没完成任务？
就在这时，系统界面突然变了，整个视野都被两个巨大的面板占满了，闪得我眼睛疼。
左边那个是绿色的，写着：历史修正：保护曹冲存活至成年（奖励未知）
右边那个是红色的，写着：时空维护：协助完成曹冲早夭事件（奖励：时空锚点坐标x1）
我呆住了，这是什么意思？系统让我选？选杀了曹冲，就能获得回家的坐标？
心脏"砰砰"狂跳，手心全是汗。回家啊...穿越到这个鬼地方这么久，我做梦都想回家。想念医院的白大褂，想念便利店的关东煮，想念手机里的综艺节目...只要点一下右边那个红色按钮，我就能回家了？
可是...
我看着榻上奄奄一息的曹冲，这个才七岁的孩子，瘦瘦小小，手指上还留着刚才我扎的针眼。我想起他昨天抽搐时痛苦的样子，想起他昏迷中还紧紧抓着我的衣角...
我真的下得去手吗？
曹操还在盯着我，眼神里什么都有——期待，怀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华小佗焦急地看着我，等着我拿主意。
帐外传来了鸡鸣声，天已经大亮了。阳光透过帐篷的破洞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的手指悬在半空中，对着眼前两个不断闪烁的按钮，迟迟不敢落下。
选哪个？
指尖在两个选项间颤抖，曹冲微弱的哼唧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帐篷外传来早操练武的呼喝，那些杀声透过帆布渗进来，混着帐内的药味，突然让我想起刚穿越那天闻到的血腥气。
"体温还在降。"华小佗的声音发颤，他把耳朵贴在曹冲胸口，"心跳......慢下来了。"
曹操的靴子碾过地上的瓷片，声音刺耳。我猛地抬头，看见他的手按在佩剑上，指节泛白。这家伙根本没变卦，他在数着我救不活曹冲的每一刻。
"选啊。"系统的电子音突然变调，滋滋啦啦像老式收音机，"倒计时开始，六十秒后强制随机选择——"
"闭嘴！"我吼出声。血从咬破的手指滴到曹冲手背上，他无意识地蜷了蜷手指，像只冻僵的小鸟。
我凭什么做这个决定？就因为我带着破系统？就因为我知道这段破历史？他昨天还拉着我的衣角叫姐姐，眼睛亮得像舀了把星星。
红色面板突然放大，时空锚点坐标七个字闪得人头疼。我仿佛看到医院走廊的天花板，消毒水味道冲进鼻腔——那是真正属于我的世界。
"三十秒——"
曹操突然蹲下身，手指悬在曹冲脸颊上方，没敢碰。他指尖全是老茧，虎口有道刀疤，当年刺杀董卓留下的。冷血枭雄的手，原来也会抖。
"小棠姑娘......"华小佗递来块干净麻布，"先把血止了。"
我的手腕被他抓住，掌心温热。这老头前两天还骂我"女子怎可抛头露面行医"，现在却挡在我和曹操的剑之间。
"十秒——"
我突然想起刚穿来时的第一个早晨，曹冲蹲在营外喂受伤的兔子，露水沾湿他的衣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我是谁，却把最后一块麦饼分给了我。
手起刀落。
不是按按钮，是劈向帐角的青铜灯柱。
"哐当！"
火星四溅，灯油泼在地上迅速蔓延。我抓起案上剩下的半罐食盐，全撒在火焰周围，又拽下帐帘布料裹住曹冲："都让开！生火！"
所有人都愣住了。周青刚要拔刀，被我狠狠瞪回去："想让他冻死就别动！找你们能找到的所有炭盆，越多越好！"
"你疯了？"曹操抓住我后领，"世子高热初退，怎可再受热？"
"他不是高热退了！"我掰开张仲景给的《伤寒杂病论》，翻到"厥逆"篇拍在他面前，"是假热！现在血气都沉在脏腑里，体表摸着凉，内里早冰透了！再等下去就真没气了！"
帐帘被掀开，亲兵们抱着炭盆冲进来。我指挥他们在榻边摆了个半圆，又让华小佗拿来烈酒："用酒擦他手脚心，快！"
曹操站在炭火旁，影子被拉得老长。他看着我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裹在曹冲身上，看着我用牙齿咬开布条给孩子包扎之前被瓷片划破的手指。
"你不怕我事后..."他声音很低，好像怕吵到谁。
"怕。"我头也不抬，用体温焐着曹冲的脚，"但现在我是医生。"
系统界面突然闪烁，两个面板像坏了的电视一样扭曲、重叠，最后"滋啦"一声变成雪花屏。血还在从指缝往外渗，滴在曹冲脚踝上，很快被体温捂干。
曹操突然解开自己的披风盖上来，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
"主公？"周青惊道。
"都出去守着。"曹操的声音有些沙哑，"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亲兵们撤出去时，我听见华小佗在帐外说："后生可畏啊......"
炭火噼啪作响，我把曹冲搂在怀里，下巴抵着他发烫的额头。这家伙的睫毛颤了颤，小声呢喃："姐姐......梅......"
"不准吃。"我拍了拍他后背，"等你好了，姐姐给你做没糖的梅子汤。"
曹操坐在对面炭盆边，手里转着个空了的蜜饯罐。晨光从帐帘破洞漏进来，刚好照在罐底最后一点糖霜上，亮晶晶的，像谁没擦干净的眼泪。
突然，怀里的小家伙动了动，小手抓住我的衣襟。我赶紧摸他脉搏，又探探鼻息，笑着对曹操说："稳了。"
话音未落，系统突然"叮"一声响，黑屏上慢慢浮现一行字：隐藏任务触发：寻找曹冲病因（奖励：完整医疗包）
曹操的罐子里突然掉出颗梅子核，滚到我脚边。我捡起来看，核上有个奇怪的小缺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青掀开帐帘："主公，荀彧大人求见，说......说发现了些关于世子饮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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