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画面里的背叛

吴所谓的手还停在门把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蓝绿色的光，像某种深海生物发出的幽光。刚才收到的彩信还在手机屏幕上闪着——姜小帅被绑在椅子上，嘴角那抹血迹刺得人眼睛生疼。可是现在，随着这扇门被推开一条缝，那个画面忽然变得不那么可信了。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别墅里回响，像一面破鼓。门板因为他的重量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在替他喊疼。整面墙的显示屏亮着，幽冷的蓝光把他的脸映照得惨白，连瞳孔里都盛满了那种冰冷的颜色。键盘缝隙里透出微光，照亮了悬浮在空气中的细小灰尘，它们在光束里无声地翻滚，像一群不知所措的灵魂。

中央那块最大的屏幕上，画面静止得可怕。池骋的身影出现在巷口，他走得很谨慎，左手始终放在口袋里——吴所谓知道，那里藏着一把折叠刀，是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非要塞给池骋的，说什么"坏人多，防身用"。那时候池骋还笑着揉他的头发，说"你以为拍电影呢"，却天天带在身上。

现在，那个总是嘲笑他幼稚的人，正一步步走进死亡陷阱。

吴所谓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冻结了。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往前挪了两步，双脚踩在地板上，却感觉不到踏实的触感，仿佛随时会沉下去。监控画面里，巷口两侧的阴影里忽然窜出几个人影，速度快得像豹子。池骋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侧身想要躲开，动作却慢了半拍——他的右臂还吊着，根本使不上力。

"不......"吴所谓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

控制台上传来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哆嗦。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监控台前。鼠标还是温的，残留着某个人的体温。键盘缝隙里夹着一根棕色的头发，不是池骋的黑色，也不是他自己的亚麻色。桌上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杯壁上还沾着一点奶泡，甜腻的香气混合着苦味飘过来，让吴所谓胃里一阵翻搅——池骋喝咖啡从来不放糖，可这杯里的甜味却浓得发腻。

有人来过。就在不久前。

一个荒谬却又无法抑制的念头钻进吴所谓的脑子里，像根毒刺，扎得他头疼欲裂。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地按下几个键。屏幕上跳出一个文件窗口，显示着最近的访问记录。一个熟悉的IP地址赫然出现在最上面——是姜小帅的。访问时间，就在一个小时前。

吴所谓的呼吸骤然停止了。他死死盯着那个IP地址，仿佛要把屏幕看出个窟窿来。怎么会是姜小帅？那个总是跟池骋拌嘴，却在池骋被郭城宇抓走时，奋不顾身掩护他逃跑的姜小帅？那个在他最绝望的时候，说"先救池骋再说"的姜小帅？

他不信。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鬼使神差地，吴所谓点开了那个云端存储的文件夹。系统弹出密码框，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输入了一串数字——他自己的生日后六位。这是池骋以前最喜欢用的密码，他总说"我的就是你的，连密码都是你的生日"。那时候觉得肉麻，现在却让他指尖发烫。

"验证成功"四个字跳出来的时候，吴所谓感觉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文件夹里躺着几个视频文件，名称都标注着"证据"。他颤抖着手点开其中一个，画面上出现的却是池骋与某些官员密谈的场景，声音经过处理，听起来像是在进行某种非法交易。日期显示是半年前，正好是池骋开始调查郭氏集团的时候。

伪造的。这些都是伪造的！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他弯下腰。他想起姜小帅破解U盘时说的话——"这防火墙真他妈难搞"。是真的难搞，还是故意拖延时间，好让郭城宇赶过来？他想起姜小帅被按在地上时，眼神里是不是闪过一丝释然，而不是应该有的焦急？他想起......

吴所谓猛地抬起头，视线死死盯住监控画面角落里的一个细节——姜小帅的手腕。画面虽然模糊，但那串银色手链却异常清晰，链节上刻着细小的字母，组成一个"宇"字。

一周前，他的甜品店里。姜小帅过来帮忙搬面粉，手链不小心滑落，被他捡了起来。当时他还笑着说："设计挺特别啊，'宇'？你女朋友的名字？"姜小帅当时脸有点红，含糊地说了句"算是吧"，就匆匆戴上了。

"算是吧"......

吴所谓的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他扶着控制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胃里翻江倒海。他想起来了，昨天在仓库外，郭城宇抓住池骋的时候，手腕上也戴着一串一模一样的手链！当时情况太混乱，他没在意，现在想来，那分明就是情侣款！

还有姜小帅脖子上的创可贴。刚才收到的彩信里，姜小帅被绑在椅子上，脖子右侧贴着一块创可贴。而昨晚，姜小帅为了掩护他逃跑，被郭城宇的人用枪托砸中了同一个位置。如果姜小帅是郭城宇的人，他为什么要替自己挡那一击？还是说，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戏，一场用来博取他信任的戏？

"啊——！"吴所谓低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愤怒。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池骋为了保护他假装分手，三年来默默守护；他好不容易知道了真相，决定重新开始，却又陷入这样的骗局。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可以相信的？

监控画面突然闪烁了一下，跳出一个新的窗口。是郭城宇别墅内部的摄像头画面。姜小帅正坐在沙发上，郭城宇半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着右臂上的伤口。动作亲昵得刺眼。姜小帅笑着说了句什么，伸手推了推郭城宇的头，郭城宇顺势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手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就在耳边。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吴所谓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崩塌了。他一直以为的盟友，竟然是敌人的爱人。他拼死想要保护的证据，竟然是对方早就准备好的陷阱。他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还傻傻地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相。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他喃喃自语，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吓了他一跳。屏幕亮起，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内容很短，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信小帅勿信监控"

发送时间，就在三分钟前。

是池骋。

吴所谓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池骋？他怎么会发这样一条信息？他是不是被郭城宇控制了？还是说，这也是姜小帅设计的一部分，想用池骋的名义来进一步迷惑他？

两种完全对立的信息在他脑子里交战，像两支部队在进行殊死搏斗。一边是眼前铁证如山的监控画面，是那些无法解释的巧合和细节；另一边，是那个刚刚才向他坦白一切，说从未停止过爱他的男人发来的讯息，短短七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信谁？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池骋的名字，手指微微颤抖。三年前，他选择相信池骋的"分手"，结果痛苦了三年；现在，他还要再相信一次吗？如果这次又错了呢？

监控画面突然切换回巷口。池骋已经被打倒在地，几个人按住他的手脚，有人拿着注射器，正准备往他胳膊上扎。池骋还在挣扎，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吴所谓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没时间犹豫了。

"啊——！"他猛地抄起桌上那杯冷掉的咖啡，狠狠砸向最近的一个显示器。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屏幕瞬间黑屏，冒出丝丝白烟。他像疯了一样，抓起键盘鼠标用力摔在地上，又用脚狠狠地踩着显示器的碎片，仿佛这样就能发泄出心中所有的愤怒和委屈。

"骗子！都是骗子！"他一边砸一边吼，声音嘶哑，带着哭腔。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手和胳膊，鲜血混着汗水流下来，他却浑然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胸口剧烈起伏着。书房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屏幕碎片和电子元件。他喘着粗气，眼神却慢慢变得清明起来。

不管谁是骗子，不管这一切是不是陷阱，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池骋出事。

他转身冲出书房，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经过玄关时，他一把抓起池骋留下的车钥匙，然后毫不犹豫地冲向大门。

"砰！"他猛地撞开别墅的玻璃门，碎片四溅。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倾盆大雨，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衣服，让他打了个寒颤。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他决绝的脸，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不顾一切地冲进雨幕，手臂和脸颊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伤，渗出血迹，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车库里，池骋那辆黑色越野车静静地停在那里。他拉开车门坐进去，颤抖着手插入钥匙，发动引擎。

轰鸣声打破了雨夜的宁静。

吴所谓挂挡，踩下油门，越野车猛地冲了出去，轮胎碾过积水的地面，溅起两米多高的水花。他没有看后视镜里那栋逐渐缩小的别墅，也没有注意到手机再次震动起来——那是池骋发来的第二条信息，只有三个字：

"别过来"

雨刷器徒劳地左右摆动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布满雨水的挡风玻璃。前方的路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吞噬一切。但吴所谓紧紧握着方向盘，眼神坚定。

不管前面是什么在等着他，他都要去。

因为池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