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灯管嗡嗡作响。吴所谓坐在床边,一只手搭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上,另一只手攥着手机。屏幕上是郭城宇连续三个未接来电的记录。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六点三十二分。
窗外最后一抹夕阳斜斜地照进来,在池骋苍白的脸上投下一道阴影。他安静得不像话,连呼吸都轻得像是怕吵醒谁。吴所谓盯着他,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也是这样守着他退烧,那时的池骋虽然傲慢,却会在半夜醒来时轻声说“谢谢”。
药瓶倒映在玻璃窗上,泛黄的标签像一张旧照片。吴所谓伸手将床头柜上的水杯挪了挪,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池骋的手背——滚烫。
他皱眉,正要起身去叫护士,池骋突然动了。
床单发出窸窣的响动,池骋翻了个身,眉头紧皱,嘴里嘟囔着什么。吴所谓凑近了些,听见断断续续的梦话:“对不起……别走……”
吴所谓心头一震,想起分手那晚自己摔门而去,池骋追到楼下扶墙呕吐的画面。
他犹豫片刻,替池骋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个熟睡的孩子。
原来你也害怕失去吗?
姜小帅推门进来的时候,吴所谓还坐在那儿,手里握着半杯凉透的水。
“诱饵盒批次编号对不上。”姜小帅喘着气,把打印纸拍在桌上,“店里用的是密封包装,不可能有活体蟑螂。”
吴所谓低头扫了一眼,眼神慢慢沉了下去。他忽然想起举报材料上的那个诱饵盒,确实比店里用的要旧一些。
“有人换过盒子。”姜小帅压低声音,“而且不是最近换的,痕迹显示至少半个月前就动过手脚。”
吴所谓没有说话,只是把纸张翻了个面。背面是诱饵盒的照片,边缘有些发毛,像是被频繁打开又封存过。
“你开始怀疑郭城宇了?”姜小帅试探性地问。
吴所谓还是没回答,只是把水杯放下,指节发白。
姜小帅看着他,叹了口气:“你自己查清楚吧,反正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他顿了顿,“就看你怎么选。”
深夜十一点半,甜品店后厨的灯光昏暗。吴所谓一个人蹲在原料柜前,翻找库存记录。
手机在工作台上震动,显示“郭城宇来电中”。
他没接,继续翻找。指尖碰到一叠纸,抽出一看,是上周刚进的新货单。编号、批次、数量,清清楚楚。
再对照姜小帅给的资料,差别一目了然。
新货包装崭新,而举报材料里的诱饵盒明显陈旧。
吴所谓把纸张捏得更紧了些。
厨房角落堆着几箱上周刚到的原料,包装完好无损。他走过去,随手拆开一盒,里面的诱饵盒和他亲手放进冰箱的一模一样。
没有虫迹,没有破损。
他回到工作台前,手机还在震动。第四通了。
他终于伸手按掉,屏幕亮起的瞬间,又跳出一条语音留言。
郭城宇的声音低沉却坚定:“所谓,我不会做这种事,你信我吗?”
吴所谓盯着屏幕良久,手指悬在播放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
如果不是郭城宇,会是谁?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卷入了一场更大的局。
凌晨一点左右,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
池骋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眼就看见桌上的调查资料,眉头轻轻挑了挑。
“你开始怀疑我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随口一问,却又带着某种试探。
吴所谓从椅子上站起身,动作有点僵。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走到桌边,把资料合上,轻轻放进包里。
池骋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
“你不相信我了。”他说。
吴所谓没动,也没抬头。
“三年前我不够好,你可以离开。”池骋撑着身子坐起来,声音沙哑,“但现在,我不想再让你误会我。”
吴所谓终于抬眼看他,眼神复杂。
“如果你真没做,为什么会有你的签名文件出现在举报材料里?”他问。
池骋沉默了几秒,嘴角扯出一个苦笑。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可以帮你查清楚。”
吴所谓看着他,目光一点点变得迟疑。
“你发烧了。”他说,“先休息。”
池骋没再说话,只是盯着他,直到他转身走向窗边。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吴所谓站在窗前,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翻身声。他没有回头,但知道池骋还在看着他。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还留着郭城宇的语音留言。
他终于按下播放键。
“所谓,我不会做这种事,你信我吗?”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如果这不是郭城宇做的,那会是谁?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在错怪一个人。
而真正想毁掉他的那个人,也许一直就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