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清越指尖摩挲着手腕上的银镯子,目光落在案头摇曳的烛火上:“今日朝堂可发生趣事?”
小桃慌忙按住他欲起身的手,绣着并蒂莲的袖口扫过药碗:“夫人有孕在身,何苦操心这些腌臜事?”
“吃一堑,长一智。”南清越垂眸望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烛火在眼底映出细碎的光,“从前我安分守己,不也落得冷宫栖身?这宫里的风刀子,我至今记得刺骨滋味。”他突然攥紧小桃的手腕,“往后,我再不愿做任人拿捏的浮萍。”
“可明明是梨花撞见沈大人的勾当,这才连累夫人您呀?”小桃绞着帕子,语气里满是委屈。
“这话旁人说也就罢了,你跟着我这些年,竟也这般糊涂?”他攥住小桃发凉的手,眼尾泛着薄红,“换作是你,撞见谋逆之事,难道要装聋作哑?梨花不过是恪守本分,何错之有?”
“夫人您别生气,是小桃错了,我待会就去打听。”
东岳国偏殿里,沉香袅袅。太子慕沉舟执黑子落下最后一子,清脆的落子声惊起檐下白鸽。龙椅上的东岳国君慕蚕抚掌大笑,金丝织就的龙袍随着动作泛起粼粼波光:"不愧是我儿!此番不仅了结宁远侯一案,还拔除沈无忌这颗毒瘤,更促成溱岳重修百年之好,妙啊!"
慕沉舟敛袍行礼,眉眼间却闪过一丝遗憾:"父王谬赞。早年安排死侍梨花随南清越入溱国为细作,本是万全之策。那南清越生性纯善,不喜争斗,又无母族要挟,空有皇室血脉却不堪大用,偏偏王室又只有他一人可以孕育子嗣,唯有借梨花传递消息。谁料她传回沈无忌觊觎北疆兵权的密报,儿臣便打算将计就计——那块手帕,本是栽赃兰夫人的铁证,这样可以一举除掉三股势力,一是手握北疆宾权的宁远侯,二是兰夫人的母家齐将军,待到一切结束,在想办法让旧案重查还可以除掉沈无忌,那条手帕就是关键性证据。”
他指尖摩挲着棋盘纹路,语气渐冷:"可惜梨花在探查时,被沈无忌的暗卫截杀。南清越因此受牵连,被打入冷宫......"殿外突然掠过一阵穿堂风,烛火明灭间,棋盘上黑白棋子的光影交错,映得君臣二人的神色愈发晦暗难辨。
慕蚕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鎏金盏托撞出闷响:"沈无忌这个狼崽子!当初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将他推上溱国首辅之位?一朝得势便忘恩负义,在朝堂上结党营私、贪墨无度,他那些腌臜勾当,瞒得过溱王,还能瞒得过本君?"龙袍袖口扫过棋盘,几颗棋子随之轻颤。
慕沉舟垂眸敛去眼底寒芒,修长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温润的玉扳指:"确实凶险。那日沈无忌在朝堂上要将儿臣供出来,若非南清越以局外人身份据理力争,儿臣多年布局,恐怕就要被他三言两语化作泡影。"殿外细雨渐密,雨打芭蕉的声响里,君臣二人的低语如同毒蛇吐信,在幽暗的殿内盘旋不散。
慕沉舟指尖叩击着檀木棋盘,发出规律的轻响:"原计划三月内便能了结此事,却因沈无忌老奸巨猾,罪证藏得滴水不漏。偏生那段时日东岳境内洪灾肆虐,赈灾诸事缠身,这才将布局拖延了半年。"话音未落,案头青铜兽炉飘出的青烟骤然扭曲,似是暗合局势的波谲云诡。
慕蚕捻着胡须颔首,眼中闪过算计的幽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南清越在冷宫里吃尽苦头,再得你施以援手,这份恩情便成了拴住他的绳索。"殿外暮色渐浓,鎏金烛台次第亮起,映得君臣二人交叠的影子在墙上如毒蛇缠绕,"往后他这条命,便是东岳手里最趁手的棋子。"
慕沉舟将青瓷茶盏搁在案上,泠泠水声惊破殿内寂静:"父王有所不知。南清越看似柔弱,实则心思通透。此番出使周旋于两国之间,言行举止分明更偏向溱国。在他眼中,东岳不过是毗邻邦国,终究难以真正为我所用。"窗外骤起的风卷着雨丝扑入殿内,烛火摇晃间,他望着棋盘上纠缠的黑白子,语气愈发凝重,"况且他腹中怀着溱国王嗣,这颗龙胎既是软肋,也是保命符。此时若贸然施压,恐生变故。"
慕蚕仰面大笑,龙袍上的金线蟠龙随着震动泛起冷光,声浪撞在雕梁画栋间嗡嗡作响:"南清越这颗棋子弃了便弃了!"他猛地挥袖扫落棋盘一角,黑白棋子骨碌碌滚落满地,"待时机成熟,整个溱国都是我东岳的囊中之物,还怕寻不出更好的筹码?"鎏金香炉中腾起的青烟被笑声震得扭曲,恍惚间,满殿龙纹仿佛都活了过来,张牙舞爪要将暮色里的天际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