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溱国明德殿前钟鼓齐鸣，青铜鼎中升腾的青烟缭绕着三重冕旒。常远与康为踏过刻满云纹的丹陛，袖中鎏金盟约折射的光，与景仪、沈知微手中泛着海水气息的丝帛交相辉映。阶下群臣屏息注视——这四位使臣带回的，是足以重塑天下格局的重器。

"呈盟约！"随着礼官高呼，两份文书在蟠龙案上徐徐展开。与嫝国的盟约以玄铁为轴，条款鎏金灼目：开放溱国盐场，共建商道……

而邑国的盟约以鲛绡为底，染着未褪的血色：溱国开放全部盐铁专营权，溱国协助邑国加固海防……

"妙啊！"难楼的手指重重叩击玉案，震得案上竹简簌簌作响，"嫝国得商路，邑国保海防，而我溱国得天下。"

"好！好！好！"三声长笑惊起檐下白鸽，扑棱棱的振翅声混着群臣此起彼伏的"王上圣明"，在空旷的殿宇间撞出隆隆回响。

"此乃我溱国立国以来未有之胜绩！"康为颤巍巍，浑浊老眼泛起泪光，"昔年文王推演八卦，今日王上以盟约为棋，竟将两国命脉收归掌中！"话音未落，户部尚书已抖开账簿，墨迹未干的数字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单是盐铁专营与商路抽成，国库税入便可激增三倍！"

"王上神算，臣等望尘莫及！"左仆射带头拜倒，蟒袍拖曳过满地琉璃，“此等谋略，当刻于钟鼎，传于万世！"此起彼伏的赞颂声中。

夜色如墨，难楼倚着宫人肩膀跌跌撞撞踏入寝宫，酒气裹挟着醉意扑面而来。玄色衣袍沾染着宴会上的脂粉香，玉冠歪斜，平日里冷峻的眉眼此刻浸着醉意，脚步虚浮间将门槛撞得哐当作响。

"清越，本王回来了。"他扯着嗓子喊，话音未落又踉跄半步，腰间玉佩随着摇晃叮咚作响。

寝帐内烛火未熄，南清越被这阵骚动惊醒，揉着惺忪睡眼掀开纱幔。见他发髻凌乱、酒液顺着下颌滴落的模样，不禁蹙起秀眉："王上，你怎么喝这么多啊？"指尖探出去想扶，却在触及他滚烫肌肤时又怯生生缩回。

难楼眯起眼，借着朦胧醉意，伸手将南清越揽入怀中，下巴重重抵在他发顶：“朝中那帮老狐狸，非得灌本王酒……”温热的呼吸裹挟着浓烈的酒气喷洒在他脖颈，引得南清越微微发颤。

“先松开些，我扶您去榻上歇着。”南清越试图推开他，却被搂得更紧。难楼突然低头，醉眼朦胧地盯着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清越，你说……这满朝文武，究竟是敬本王这王位，还是敬本王这个人？”

话音未落，他突然脚步虚浮地向前倾倒，南清越被带得一个趔趄，两人双双跌坐在软榻上。难楼滚烫的身躯压下来，南清越慌乱间抓住他的衣襟，脸颊涨得通红：“王上！您醉了！”

“醉了好，醉了……好”难楼喃喃自语，声音渐渐低下去，温热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南清越这才发现他已经沉沉睡去，眉间仍凝着化不开的郁色。

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指尖触到他冰凉的额头，心中泛起一丝心疼。烛光摇曳，映着榻上相拥的身影，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寂静的寝宫里交织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