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续写一）

陈默的指尖还残留着花瓣的柔软，耳边是苏青温软的指导声，可他总觉得这一切像场易碎的梦。夜里，花房的木门会传来细微响动，他猛地惊醒，以为是当年埋尸时被惊动的阴影重现，摸到枕边苏青暖烘烘的身子，才惊觉那些黑暗过往，已被她的执着焐出了温度。

苏青也有梦魇时分。某个雨夜，她蜷缩成小小的团，指甲掐进陈默手背，嘴里反复念着“别埋了……别让晚星被根须缠” 。陈默紧紧抱住她，用颤抖的手轻拍她后背，像当年苏青守在监狱探视窗，听他说“我会赎罪”时，给予彼此的支撑。第二天清晨，苏青望着窗台上新开的蓝紫色鸢尾，对陈默说：“晚星喜欢鸢尾，她该是化作花瓣，落在咱们身边了。” 陈默望着那抹蓝，喉间泛起酸涩，重重应了声“嗯” 。

花房渐渐成了附近居民的牵挂。老周头拄着拐杖来，说闻到月季香就想起过世的老伴，苏青便教他给月季修枝，看老人满手是刺也不喊疼，眼睛却亮晶晶的；穿校服的学生溜进来，对着三人木牌发呆，陈默会默默递上修剪好的花枝，说“珍惜能说出口的话” 。有个戴眼镜的姑娘，每周来画花房素描，笔下的月季总带着种倔强的生命力，后来才知道，她在给癌症晚期的母亲攒“花房回忆” 。苏青把最艳的那盆月季搬去让她画，陈默帮着调整光影，姑娘母亲临终前，握着苏青的手说：“这花房，让我觉着活着真好。”

陈默开始写“花房日记” ，用歪扭的字记下月季哪天冒新芽、苏青笑起来眼角的纹路、木牌被风吹动的声音。他把日记本塞给来采访的记者，说“这不是故事，是三个灵魂活着的证据” 。报道登出那天，花房来了好多陌生人，有人捧着花哭，说在故事里找到了救赎自己的光；也有泼冷水的，骂他们美化罪恶。陈默攥着准备好的辩白，却被苏青按住手，她指着那些对着木牌鞠躬的人，轻声说：“恨的声音再响，也盖不过想好好活的人心里的光。”

冬天下雪时，花房的玻璃顶积了层白，苏青突发高烧，说着胡话要“给晚星送围巾” 。陈默抱着她往医院跑，雪粒子砸在脸上生疼，他想起五年前自己入狱时，苏青也是这样抱着希望，在寒冬里守着空花房。病床前，苏青退烧后迷迷糊糊说：“陈默，我总怕对你太好了，会对不起晚星……” 陈默握着她枯瘦的手，泪水砸在被角：“晚星要的，是咱们带着她的份儿，好好把爱续下去。”

春天再来时，花房的鸢尾开得比往年旺，铜钥匙被根须裹成了绿色的“琥珀” 。陈默和苏青在花房办了场特殊的“聚会” ，邀请所有被花房故事打动的人。老周头带着新学的花艺来了，学生们抱着写满祝福的卡片，戴眼镜的姑娘把母亲临终前画的花房素描送来，说“这是我妈给花房的礼物” 。阳光透过葡萄架，落在众人笑脸上，陈默打开新酿的月季酒，酒香混着花香，醺得人眼眶发热。

夜里，两人坐在花房藤椅上，看月光给月季镀银边。陈默从怀里掏出个小木盒，里面是他用旧铜钥匙熔铸的新钥匙扣，刻着“长明”二字。“往后的日子，不管遇到啥，这光，咱给它续下去。” 苏青笑着接过，钥匙扣在月光下泛着暖光，像他们守了半生，终于攥住的、不会熄灭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