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士德注意到柏德温的衣物单薄且陈旧,对于一个公主而言,这既不体面,也无法抵御王都深秋的寒意。于是,他决定带她前往王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为她挑选一些合适的衣物,也让她初步接触这个她即将面对的世界。
他们走进一家专为贵族服务的高级服装店。店内衣香鬓影,挂满了用最上乘的丝绸与魔法宝石点缀的华服。然而,当柏德温那与众不同的银白发丝与纯净蓝眸出现在一众贵族小姐之中时,原本和谐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看,是那个‘诅咒公主’。她怎么也敢来这里?”
“她的存在,简直是对皇家颜面的玷污。听说靠近她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店员们脸上的热情笑容也变得僵硬而敷衍,她们推荐的衣物都带着一种不情不愿的意味,仿佛在处理一件烫手的麻烦事。柏德温被这些充满恶意的视线刺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拽紧了浮士德的衣角。
浮士德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后,他那双血色的红瞳淡淡扫过那些窃窃私语的贵族。被他目光触及的人,无不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捕食者盯上,瞬间噤若寒蝉。浮士德的妖异之美让这些贵族小姐们既畏惧又忍不住心生爱慕,但那眼神中的绝对冷漠却清楚地告诉她们,任何试图靠近的举动都将是自取其辱。
“公主的尊严,不容尔等议论。再有下次,我不保证你们的舌头还能安稳地待在嘴里。”
就在店员们噤声,贵族小姐们面面相觑之际,一个疯癫的身影猛地撞开了店门,她穿着一件本应华丽却沾满污渍的皇妃长袍,尖尖的耳朵与紫色的乱发昭示着她的与众不同。她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镜片后的双眼在看到柏德温的瞬间,迸发出了狂热的光芒。
“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疯女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她跌跌撞撞地冲向柏德温,脸上瞬间布满了泪水,表情悲痛欲绝,仿佛一个刚刚失去至亲的母亲。
柏德温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戏剧性的悲伤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退去。
“孩子,让我看看你!他们把你怎么样了?你的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受了很多苦?”她扑倒在柏德温脚边,试图抓住她的裙摆,哭得撕心裂肺,“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一出生就背负了不该有的命运!”
她的表演是如此逼真,以至于店里的一些贵族小姐都露出了些许同情的神色。柏德温看着这个为自己“悲伤”的女人,心中竟也涌起一丝莫名的酸楚与困惑。
然而,浮士德却在那双看似悲痛的眼睛深处,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贪婪与兴奋。
柒皇妃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在心中疯狂地呐喊:“触发了!绝对是隐藏剧情!这个NPC的情感互动模块太真实了!只要攻略了她,一定能拿到S级任务道具!我的天,这建模,这人设,卖给黑市系统商人至少能换一个版本的神器!”
“孩子,跟妈妈走吧!离开这个地方!”柒皇妃猛地抬起头,伸手就要去抓柏德温的手臂,那力道之大,完全不像一个悲伤的弱女子。
浮士德的剑,在瞬间出鞘。
一道寒光闪过,快到无人能看清他的动作。
“噗嗤!”
柒皇妃伸出的手臂被齐肩斩断,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华美的地毯。
“啊啊啊!”柒皇妃发出了凄厉的尖叫,但那尖叫中更多的不是痛苦,而是游戏角色被攻击时的愤怒与不可思议,“你这个NPC竟敢攻击我!我的HP!我的手臂……修复要花好多金币的!”
她口中喊着一些无人能懂的词汇,在旁人听来,这无疑是疯得更厉害了。
浮士德眼神冰冷,没有丝毫动摇,剑锋再次举起,对准了柒皇妃的咽喉。对他而言,任何试图利用和伤害柏德温的存在,都必须被清除。
“住手!”
一队皇家卫兵及时赶到,为首的队长看到这混乱的场面,脸上露出了极度的嫌恶与无奈。他先是对着浮士德行了一礼,然后才转向被士兵按住的柒皇妃,厌恶地喝道:“又是你!柒皇妃!把她带下去!严加看管!”
在被拖走时,柒皇妃依旧在疯狂地叫骂:“放开我!你们这些低智能程序!我要向投诉!雷狮!雷狮会为我报仇的!他会毁了这个破服务器!”
这场闹剧草草收场。柏德温看着地上的血迹,心中一片冰冷。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母亲”的悲伤,会瞬间变成如此可怕的疯狂。
几天后,王国的公告栏上贴出了对柒皇妃的最终审判。罪名是:行为疯癫,屡次冲撞皇室成员,威胁公主安全,妖言惑众,玷污王室尊严。审判的结果是——死刑。
刑场设在王都广场,公开处决。
柒皇妃被粗暴地押上处刑台,她的断臂被简单包扎,紫色的长发沾满了泥土,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她的女儿,柒·福里斯克公主,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亲手为她倒上了送行的毒酒。
人们纷纷称赞柒·福里斯克公主的大义灭亲,在处刑台的旁边,站着一位年轻的少女,她的面容与柒皇妃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显然是柒皇妃的女儿。这位少女,柒·福里斯克公主,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她的眼神中没有悲伤,只有决绝。
柒皇妃在临刑前,仍然在呼喊:“雷狮,救我!我明明是这个世界的玩家!”
她的呼喊声中夹杂着对一个名叫“雷狮”的人的呼唤。这个名字在人群中引起了窃窃私语,但更引起了国王的不满。国王的脸色阴沉,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愤怒和厌恶。他下令使用魔法封住了柒皇妃的嘴,不允许她继续呼喊那个名字。
柒皇妃的嘴被魔法封住后,她无法再发出声音,但她的眼神中仍然充满了绝望和求助。她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女儿,柒·福里斯克公主,希望她能够站出来为自己说句话。然而,柒·福里斯克公主的反应却是冷漠和嫌弃。
柒·福里斯克公主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她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情感:“你现在知道我是你孩子了?你这个疯子,你从未尽过一个母亲的责任。从你试图把我卖给人贩子,说我只是个‘新手礼包’的时候起,你就不是我的母亲了。”
柒皇妃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她知道自己的努力求救已经无望。她的内心充满了对自己的孩子的厌恶,因为柒·福里斯克公主是她与一个她不爱的人——国王福里斯克,被迫生下的孩子。她心中痛骂着,认为柒·福里斯克公主果然和国王一样冷酷无情。
柒皇妃的眼神中再次充满了厌恶,她用尽全力,即使无法说话,也要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和失望。她在心里痛骂着柒·福里斯克公主,柒·福里斯克公主似乎察觉到了柒皇妃的心声,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讽刺,冷笑着说:“明明这样才是你真实的样子,母亲。你一直都是这样疯狂和不可理喻。”
随着行刑官的指令,柒皇妃被处以极刑。她的死亡并未给她带来任何尊严。她的尸体被宣布为“不祥之物”,按照国王的旨意,直接被扔进了城外最肮脏的垃圾堆。那里腐臭冲天,野狗环伺。没过多久,她那尚算完整的尸身便被一些变态的拾荒者和亡命徒发现,成为了他们发泄兽欲的玩物,最终被野狗撕咬得残破不堪,与腐烂的垃圾融为一体。
这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一场供民众宣泄情绪的“盛会”。
“死了活该!这个疯女人,早就该死了!”一个肥胖的商人啐了一口唾沫,恨恨地说道,“你们不知道,她以前假装精神失常,闯进我家,说我家里有‘隐藏宝箱’,把我家祖传的花瓶给砸了,就为了找什么‘装备图纸’!我找卫兵理论,她还仗着皇妃的身份倒打一耙!”
“何止啊!”旁边一个衣着体面的贵妇人立刻接话,声音尖利,“她更恶心!她有一次假惺惺地来探望我的小儿子,夸他长得可爱,‘建模精致’,然后趁我们不注意,竟然想把他塞进一个麻袋里带走!被发现后,她还振振有词地说,这是‘高价值可交易NPC’,可以卖给‘系统商人’换取‘限定坐骑’!天哪,她根本不把我们的孩子当人看!”
一个在酒馆做侍应的年轻人也凑了过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跟你们说个更恶心的。有一次她在酒馆发酒疯,抓住一只流浪猫,非说那猫是什么‘稀有宠物蛋’,要当场‘孵化’。她竟然……她竟然想用火把去烧那只猫!要不是我们老板一棍子把她打晕,那猫就活活被她烤熟了!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宠物洗点’、‘变异几率’,简直不是人!”
“是啊是啊,我还听说,她潜入皇家厨房,把所有准备给国王的甜点都舔了一遍,说是在‘测试食品的BUFF效果’,差点害得御厨被砍头!”
“我听说她还喜欢在别人的花园里到处挖坑,说是寻找‘上古遗迹’的入口,把人家精心培育的魔法植物全给刨了!”
“这种疯子,活着就是个祸害!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对了,所以你们知道柒皇妃是怎么嫁入皇家的吗?”
“听说是一夜情,国王出于礼貌,不得不娶她。”
“国王似乎一开始还是爱过她的,但她的行为越来越疯狂,国王也无能为力。”
“但你们不觉得柒皇妃的孩子真是可怜吗?从小就要忍受母亲的疯狂。”
“是啊,听说柒·福里斯克公主从小就被隔离,没有得到应有的母爱。”
“但她似乎很坚强,没有被母亲的疯狂所影响。”
这些议论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对柒皇妃的切齿痛恨。在他们眼中,柒皇妃的“疯癫”并非简单的精神失常,而是一种纯粹的、毫无缘由的、以折磨他人为乐的邪恶。他们无法理解“玩家”、“NPC”、“任务”这些词汇,只将它们归结为这个女人为自己恶行找的荒唐借口。
而这些充满了怨恨的吐槽,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个世界的民众,对于无法理解的“异类”,报以的是何等冷酷与无情的态度。
柏德温在人群的角落里,将这些话语尽收耳底。她原本对柒皇妃那份虚假的“母爱”还抱有一丝困惑,此刻,这些议论让她彻底明白,那个女人从始至终都只是在演戏,一个以伤害他人为乐的、彻头彻尾的疯子。她的心中,对这个世界的复杂与残酷,又多了几分冰冷的认知。
在经历了这一切后,柏德温心中对“玩家”这个词产生了深深的恐惧与困惑。她向浮士德询问,却发现浮士德只是安抚她,告诉她那只是疯子的胡言乱语。
但柏德温不知道的是,浮士德在安抚她的同时,心中已经对这个世界的“上层建筑”动了杀机。他从柒皇妃的疯言疯语和国王那异常的反应中,敏锐地察觉到——国王,以及那个始终带着温和笑容的祭司梅林,他们很可能知道“玩家”的秘密,甚至他们本身就是。
一个将柒皇妃这种不稳定“玩家”视为垃圾随意处理,并能轻易封锁信息的统治阶层,对柏德温而言,是远比一个疯女人更加恐怖的、无法预测的巨大威胁。为了保护柏德温,为了将所有潜在的危险扼杀在摇篮中,浮士德在那一刻便下定决心,他必须找到机会,除掉国王与祭司。
当晚,王宫深处。
王后,柏德温那位野心勃勃的母亲,正悄无声息地贴在国王书房的门外。白天发生在服装店的闹剧让她感到了不安,她必须清楚国王和那个神秘的祭司对柏德温的真实看法和后续安排。
书房内,魔法结界隔绝了大部分声音,但她还是隐约听到了国王与祭司梅林的对话。
“那个柒皇妃,一个失败的‘入侵者’,处理掉了吗?”国王的声音冰冷而不屑。
“已经扔进垃圾堆了,陛下。民众的情绪也很‘到位’,不会有人再记得她。不过,她的出现也提醒了我们,这个世界的‘服务器’并不稳定。我们必须加快计划。”
“柏德温那边呢?浮士德的出现是个变数。”
“无妨,一个忠诚的‘NPC骑士’,反而能更好地保护我们的‘钥匙’不被损坏。今天柒皇妃的试探,也证明了柏德温的‘决心’特质正在被外界的刺激慢慢激活。她比她那愚蠢的母亲,要有价值得多。”
王后在门外听到“愚蠢的母亲”这几个字,身体猛地一颤,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
“很好。”国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满意的冷酷,“那就按计划进行。是时候……让我这个‘国王’,从棋盘上退场了。一场盛大的王位战争,是催生绝望与激化力量的最好舞台。”
“一切如您所愿,我亲爱的‘玩家’同伴。”
门外的王后如遭雷击,浑身冰冷。玩家?国王的死?王位战争?这些信息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她终于明白,自己所以为的权谋算计,在这些人眼中,不过是一场可笑的“游戏”!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棋手,却原来连棋子都算不上!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高跟鞋的鞋跟与石质地板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咔”的一声。
书房内的对话戛然而止。
下一刻,厚重的橡木门无声地滑开。祭司梅林依旧带着那副温和无害的笑容站在门口,青色的眼眸中却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寒光。
王后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该听到的东西,就永远不要再有机会说出来了。”梅林微笑着,缓步向她走来。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闪烁着符文光芒的、小巧而精致的匕首。
国王福里斯克依旧坐在书房的阴影中,自始至终没有回头,仿佛门外即将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轻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王后眼中充满了绝望的哀求,但回应她的,只有匕首刺入胸膛时,那冰冷而沉闷的声响。
梅林拔出匕首,用一块洁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上面的血迹,然后将王后那尚有余温的身体,如同拖一块破布般,拖入了书房的阴影之中。
门,再次缓缓关上。
这个夜晚,王宫中关于王后“突发恶疾,不幸薨逝”的消息,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在这座充满谎言与背叛的宫殿里,一个人的消失,远不如一场即将到来的、更加宏大的“游戏”,更令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