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停尸间比想象中更冷。
沈砚之摘下橡胶手套的动作顿了顿,指尖触到金属台沿时泛起一层白霜。解剖灯的光晕里,第七具尸体的胸腔敞开着,脏器被整齐地固定在标本盘里,可本该凝结的血液却像被抽走了温度,在托盘边缘凝成细碎的冰晶。
“又是这样。”实习生小林的声音发颤,“肝温比环境温度还低三度,血液里检测出高浓度的……防冻蛋白?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合成的物质。”
沈砚之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在尸体后颈——那里有个淡青色的印记,形状像片蜷缩的枯叶,和前六具尸体上的痕迹一模一样。只是这次,印记边缘泛着极淡的荧光,在暗室里像濒死的萤火。
“沈队,”对讲机突然刺啦作响,老周的声音带着喘息,“城西烂尾楼发现第八个,现场……有点不对劲。”
沈砚之抓起外套往外走时,走廊的应急灯突然闪烁了三下。玻璃倒影里,他看见自己眼下的青黑像晕开的墨,而后颈不知何时多了块冰凉的触感,像有人用冰棱轻轻点了一下。
烂尾楼的钢筋骨架在月光下像具巨大的肋骨。沈砚之踩着碎玻璃进去时,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墙角——第八具尸体蜷缩在那里,姿势像母体里的胎儿,可皮肤却呈现出半透明的灰白色,血管在皮下清晰可见,像蛛网里冻僵的虫。
“看这里。”老周指着尸体的手腕,那里有圈新鲜的勒痕,“而且现场没有枯叶印,反而……”他顿了顿,往沈砚之身后退了半步,“你看他的眼睛。”
沈砚之蹲下身,手电筒凑近尸体的脸。那双睁着的眼睛里,虹膜不知被什么东西啃噬过,留下星点般的黑洞,而黑洞深处,正缓缓渗出银白色的液体,落地时瞬间冻结成细小的冰珠。
就在这时,一阵风从破窗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纸屑。沈砚之的目光突然被自己的影子攫住——月光下,他的影子在地面蠕动着,边缘像水波般起伏,而影子的后颈处,赫然印着一片枯叶形状的黑斑。
“沈队?”老周的声音在三米外响起,却像隔着层水。
沈砚之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晃过老周的脸,又晃过空荡荡的走廊。他低头再看时,地上的影子已经恢复正常,只有后颈的黑斑还在,像块洗不掉的淤青。
“把尸体带回实验室,”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重点查眼内的银白色液体,还有……”他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指尖一片滚烫,“查最近三个月所有冷冻库的异常记录。”
离开烂尾楼时,天边泛起鱼肚白。沈砚之靠在车边抽烟,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暗室里,七个标着编号的标本瓶并排摆放,瓶里的脏器都在发光,而瓶身标签上,第七个标本的编号被划掉,改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0”。
烟蒂烫到指尖的瞬间,他想起今早解剖台上的第七具尸体——那具本该存放在实验室的尸体,此刻正空着标本瓶,在冷柜里留下一道融化的水渍。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沈砚之抬头望向实验室的方向,那里的天光是种诡异的青灰色,像被人用墨汁掺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