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张船票

“半张？”林砚的声音在雾气里发飘，她盯着陈默捏着船票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

陈默把船票放回她掌心，转身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个塑封袋。袋里躺着半张泛黄的纸片，边缘撕裂得参差不齐，恰好能和林砚手里的这张拼合成完整的矩形。

两张纸贴合的瞬间，那个歪歪扭扭的波浪突然连成了完整的漩涡。

林砚的指尖抖得厉害，塑封袋上的水汽沾在皮肤上，凉得像多年前码头的海水。“为什么……会分成两半？”

“那天雾太大，”陈默的声音沉了沉，“我捡到它时，正卡在仓库铁门的缝隙里。风一吹，就裂成了两半。”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拼合的船票，“我一直以为是废弃的票根，就收在了旧铁盒里。”

樟木箱的铜锁突然“咔哒”轻响，像是被雾气撞动了。林砚回头时，瞥见箱缝里露出的日记本边角——那页夹着船票的纸，似乎比下午时更松了些。

“你当时要走？”陈默的视线落在她发颤的睫毛上，雾气让他的语气变得模糊，“7月16日那天。”

窗外的雾不知何时淡了些，路灯的光穿透雾层，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像根被拉长的时间线。林砚想起那天清晨的仓库，收音机里的钢琴曲突然断了，她攥着船票站在铁门前，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他。

“我没走。”她低头看着拼合的船票，漩涡的中心有道浅浅的折痕，“船开的时候，我在码头的礁石上坐着。”

潮水声不知从何处漫来，或许是记忆里的回声。陈默忽然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潮湿的风涌进来，带着咸涩的气息。“那天我也在礁石上。”他望着远处被雾晕染的海岸线，“看见一个穿白裙子的背影，以为是错觉。”

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白裙子，是母亲留的旧物，那天她特意找出来穿上。

“船票为什么没扔掉？”她听见自己问，声音像被风揉碎了。

陈默转过身，手里还捏着那半张船票。月光从他肩头淌下来，在拼合的票面上织成层银纱。“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完成。”他的指尖轻轻按在漩涡中心，“就像那首没听完的《雾航》。”

樟木箱里的日记本突然滑落出来，摊开的那页上，除了7月16日的字迹，还有一行极浅的铅笔印，像是仓促间写就的——

“雾散时，码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