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轩提前一周回来了。
我是在校广播站无意中听到这个消息的——"宋亚轩圆满完成海外培训，已于昨日晚间回国"。广播里女主播甜美的声音像一根针，直直刺进我的太阳穴。
昨天？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掏出手机，加密日记APP上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三天前，他说训练太忙可能没空写日记。我咬着嘴唇点开通讯录，手指悬在"柠檬糖"的名字上方，最终还是锁上了屏幕。
如果他回来了却不联系我，那一定有他的理由。
午休时间，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天台。铁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熟悉的吱呀声。宋亚轩背对着门口坐在水箱旁，听到声音猛地回头，手里还拿着一个白色药瓶。
我们同时僵住了。
三个月不见，他瘦了很多，下颌线更加分明，黑眼圈在苍白肤色上格外明显。他迅速把药瓶塞进口袋，站起身时带倒了脚边的矿泉水瓶。
"小雨。"他叫我的名字，声音比记忆中低沉，"我正想找你。"
"听说你回来了。"我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怎么不告诉我？"
宋亚轩避开我的目光，弯腰捡起水瓶："时差没倒过来，昨天一到宿舍就睡了。"他顿了顿，"公司安排了很多采访，准备汇报培训成果。"
他生硬的语气像一堵无形的墙，将我们隔开。我注意到他左手腕上多了一条红绳，编法复杂，不像是商场里能买到的款式。
"音乐节很成功。"我靠在门边，没有走近，"传媒大学给了我提前录取资格。"
"我听说了，恭喜。"他公式化地微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你很优秀，理应得到这个机会。"
沉默像沥青一样粘稠地填满了我们之间的空间。远处操场上体育课的哨声隐约可闻，一群鸽子从天台掠过，翅膀拍打的声音格外清晰。
"那个..."我指了指他的口袋，"你还好吗？"
宋亚轩的表情瞬间紧绷："只是维生素。"
"哦。"我点点头，假装相信了这个拙劣的谎言，"培训...还顺利吗？"
"很充实。"他机械地回答，"学到了很多。"
又是一阵沉默。宋亚轩低头看表，这个动作让我胃部绞痛——从前他和我在一起时，从来不看时间。
"我得去排练室了。"他歉意地笑了笑，"李哥安排了新歌练习。"
"去吧，别耽误正事。"我努力扯出一个微笑。
宋亚轩快步走向门口，经过我身边时带起一阵微风，还是那股熟悉的柑橘香，却掺杂了陌生的药味。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手指轻轻擦过我的手背，快得像是错觉。
"晚上七点，音乐教室。"他压低声音丢下这句话，没等我回应就大步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手背上被他碰过的那一小块皮肤灼烧般发烫。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像被按了慢放键。我机械地上完下午的课，记不清老师讲了什么，笔记本上全是无意识的涂鸦——圆圈、十字、柠檬、相机...
六点半，我提前来到音乐教室。夕阳透过落地窗将整个房间染成橘红色，钢琴盖上积了一层薄灰。我随手弹了几个音符，走音的厉害。
七点整，门开了。宋亚轩走进来，身后还跟着李经纪人。我的手指僵在琴键上，发出不和谐的杂音。
"林同学。"李经纪人微笑着点头，"听说你被传媒大学提前录取了？恭喜。"
"谢谢。"我警惕地回应，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宋亚轩站在李经纪人身后，表情晦暗不明。他换了身衣服，黑色衬衫衬得肤色更加苍白，左手腕上的红绳在暮色中格外扎眼。
"亚轩跟我提过你们关系不错。"李经纪人和蔼地说，仿佛两个月前威胁要我转学的人不是他，"现在你们都要毕业了，未来发展方向不同，公司希望你们能...保持适当距离。"
我看向宋亚轩，期待他反驳，但他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这是他的意思？"我听见自己问，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
"当然。"李经纪人拍了拍宋亚轩的肩膀，"艺人需要专注事业，尤其是现在这个关键期。对吧，亚轩？"
宋亚轩抬起头，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转瞬即逝。他点点头："李哥说得对。"
三个字像三把刀，精准地扎进我的心脏。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让我保持清醒。
"我明白了。"我站起身，钢琴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还有毕业材料要准备。"
"当然。"李经纪人满意地微笑，"祝你前程似锦。"
我径直走向门口，经过宋亚轩身边时，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我疼痛。
"对不起。"他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眼睛里盛满我读不懂的情绪。
我抽出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走廊上的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
回到家，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盯着床头那张返程机票的复印件发呆。宋亚轩的字迹依然清晰："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按时回来。"现在他回来了，却像变了一个人。
手机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明天下午四点，音乐社储藏室。重要。不要回复。——M】
M...马嘉祺？我盯着这条神秘短信看了半天，决定明天一探究竟。
第二天下午，我借口整理乐谱提前离开自习课。音乐社储藏室在活动楼地下室，平时很少有人来。推开门时，霉味和灰尘扑面而来。
"这边。"一个女声从架子鼓后面传来。我绕过去，看到音乐社的学姐刘雯蹲在地上翻找什么。
"学姐？短信是你发的？"
刘雯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马嘉祺让我联系你。他怕自己的手机被监控。"她递给我一个U盘，"这里有你需要知道的东西。"
"关于宋亚轩？"
"关于他们公司的龌龊手段。"刘雯冷笑，"我表哥在韩国当练习生，和亚轩同一个公司。有些事...你该知道真相。"
我接过U盘，手心冒汗："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看过你们在音乐社的即兴演出。"刘雯的眼神柔和下来，"那种默契...不是能演出来的。亚轩值得真正的快乐，而不是被当成赚钱机器。"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地插入U盘。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和几张照片。点开音频，先是沙沙的杂音，然后是李经纪人的声音：
"...韩国公司那边非常满意亚轩的表现，想让他多留两年...当然，那个女生是问题...已经警告过她...实在不行就制造些绯闻，让亚轩对她失望..."
背景音里有宋亚轩激动的声音："我不会延长合约！我们说好的三个月！"接着是摔门声。
照片是偷拍的，画质模糊但能辨认出是宋亚轩和一个中年男子在会议室对峙。最后一张让我倒吸一口冷气——宋亚轩跪在地上，面前散落着几片白色药片。
我关上电脑，胸口剧烈起伏。那些药片...就是他在天台藏的药吗？
第二天是校庆节目年度颁奖礼。作为音乐节策划，我受邀出席。会场人头攒动，时代少年团作为特邀嘉宾坐在前排。宋亚轩穿着深蓝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对着镜头微笑的样子完美得像个假人。
我坐在后排，目光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即使隔了十几排座位，我依然能看到他左手腕上那根红绳。
颁奖环节过半，主持人宣布："下面有请时代少年团宋亚轩同学上台领取'年度最佳表演奖'！"
掌声雷动。宋亚轩优雅地上台，接过水晶奖杯。就在他准备发表感言时，节目制作人突然走上台，接过话筒：
"借此机会，我要宣布一个消息。由于海外发展计划，宋亚轩同学将不会参与下一季节目制作..."
会场瞬间炸开锅。粉丝的尖叫声、议论声混作一团。我死死盯着台上的宋亚轩，他的表情凝固了，手指紧握奖杯到指节发白。
制作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国际化"、"更高舞台"之类的套话。宋亚轩突然举起手，示意要说话。制作人不情愿地递过话筒。
"感谢节目组的栽培。"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关于未来安排，公司和我都还在规划中。无论在哪里，我都会继续努力。"
标准的官方回答，但我注意到他的左手在微微发抖，红绳在聚光灯下像一道细小的伤口。
颁奖礼结束后，我在后台走廊偶遇马嘉祺。他匆匆塞给我一张纸条就离开了。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和时间：【今晚8点，他家。他需要你。】
晚上七点五十，我站在宋亚轩公寓楼下。这是公司为艺人租的单身公寓，安保严格，但我用学生证和"送作业"的借口混了进来。
电梯停在18楼。我找到1809室，刚要敲门，发现门虚掩着。推开门，客厅一片漆黑，只有卧室透出微弱的光亮。
"马哥？我说了不想吃..."宋亚轩的声音从卧室传来，沙哑得不像话。
我走到卧室门口，眼前的景象让我心脏骤停——宋亚轩蜷缩在床上，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扔在地上，衬衫扣子解开了几颗，露出嶙峋的锁骨。床头柜上散落着几个药片和半杯水。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眼睛红肿，脸色惨白。看到是我，他猛地坐起身，又因为动作太急而眩晕，不得不扶住床头。
"小雨？你怎么..."
"马嘉祺让我来的。"我站在原地不动，"看来我打扰你了。"
宋亚轩摇头，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药瓶，却不小心把它碰倒了。药瓶滚到我脚边，我弯腰捡起——抗焦虑药，医嘱写着"必要时服用"。
"所以这就是你躲着我的原因？"我把药瓶放在床上，"压力大到需要吃药，却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
宋亚轩苦笑，用双手捂住脸："你不该来的。"
"为什么？因为李经纪人说不准我们见面？因为公司想把你送去韩国？"我逼近一步，"还是因为你宁愿吃药也不愿意告诉我实情？"
"你知道什么！"他突然抬头，眼睛里燃起怒火，"你知道每天被十几个人围着告诉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感觉吗？你知道明明想唱歌却要被安排去演戏的痛苦吗？你知道..."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你知道我多害怕连累你吗？"
最后一句话像刀子一样划开我的伪装。我跪在床边，不顾一切地抱住他。宋亚轩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崩溃般颤抖起来，额头抵在我肩膀上。
"他们用你威胁我。"他的声音闷在我的衣料里，"说如果我不配合海外计划，就让你拿不到传媒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说会找人写黑料发到网上...我不能再连累你了..."
"笨蛋。"我抚摸着他的后背，感受着脊椎的凸起，"录取通知书上周就已经寄到了。至于黑料..."我苦笑，"我又不是艺人，怕什么？"
宋亚轩抬起头，脸上还有泪痕，但眼神清明了许多："你不明白这个圈子的肮脏..."
"那就退出。"我直视他的眼睛，"你才十八岁，未来有无限可能。"
"合约..."
"总有办法解决。"我握住他的手，红绳粗糙的质感摩擦着我的手心，"我们一起想办法。"
宋亚轩凝视着我，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他伸手拨开我额前的碎发，指尖冰凉："我以为...疏远你是保护你。"
"你差点害我哭瞎。"我半开玩笑地说，喉咙却哽住了。
他愧疚地低头，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点开相册递给我："这三个月的每一天。"
屏幕上是我在校报上发表的所有文章和照片，每一张都标注了日期。还有从学校官网扒下来的各种活动照——我在音乐节上调试音响，在领奖台上微笑，甚至有几张我自己都没见过的偷拍照：在图书馆睡着的样子，在天台发呆的侧脸...
"变态跟踪狂。"我小声说，眼泪却落在屏幕上。
宋亚轩轻轻擦去我的泪水："我只是...想你了。"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李经纪人的来电显示跳出来。宋亚轩看都没看就按了静音。
"颁奖礼上的宣布..."
"我不知道他们会突然那么说。"宋亚轩摇头，"我从来没同意延长合约。"
我拿起那瓶抗焦虑药："这个...多久了？"
"韩国第二个月开始的。"他苦笑，"失眠，心悸...医生说轻度焦虑症。"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然后呢？让你隔着屏幕担心？"宋亚轩叹了口气，"我连日记都不敢写真实的感受，怕影响你音乐节的准备..."
我这才明白他那段时间日记里为什么总是简短而空洞。他不是不想倾诉，而是不想让我担心。
"我们该怎么办？"我轻声问，"公司不会轻易放手的。"
宋亚轩沉思片刻，突然起身走向书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我咨询过律师。这份合约..."他翻开文件，"明年三月就到期了。公司急着续约是因为韩国那边开出了好条件。"
"所以你有选择权？"
"理论上，是的。"他苦笑，"但实际上...违约金高得吓人。"
我接过文件，密密麻麻的条款看得人头晕。但最后一页的签名栏上，宋亚轩的签名旁边有个小小的问号，像是签完名后又犹豫了。
"这个？"我指着问号。
"我留的后路。"他狡黠地眨眨眼，"律师说这表示签名存疑，必要时可以主张非自愿签署。"
我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你还懂这些。"
"在韩国认识了个前辈教的。"宋亚轩收起文件，"他说...艺人要学会保护自己。"
窗外，城市的灯火像星辰般闪烁。宋亚轩的手轻轻覆上我的，十指相扣。
"不管发生什么，这次我们一起面对。"他轻声说，"我保证不会再躲着你了。"
我点点头，靠在他肩膀上。这一刻，所有的疑虑和恐惧都暂时退去，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在黑暗中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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