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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岳峰忠魂梅(下)

闽海怒涛

子弹如同泼雨般打在断墙上,碎石飞溅!陈启山利用残墙断壁灵活地翻滚、射击,每一次反击都精准地撂倒一个敌人!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孤狼,在枪林弹雨中左冲右突,硬生生将敌人的包围圈撕开了一个短暂的口子!幸存的队员们含着热泪,抓住这用队长生命换来的、稍纵即逝的机会,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出了火力网,消失在刑场外围复杂的废墟和枯林中。

当最后一名队员的身影消失,陈启山才感到大腿猛地一麻,一股灼热的剧痛瞬间蔓延开来!他一个趔趄,单膝跪倒在地。紧接着,左肩胛骨又是一震,强大的冲击力将他狠狠掼在冰冷的泥土上!

完了。他心中一片澄澈。

七八个日军士兵嚎叫着扑了上来,冰冷的枪托、皮靴如同雨点般砸落在他的头上、身上。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视线瞬间被鲜血糊住。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模糊地看到佐藤那张因狂喜而扭曲的脸凑近,带着浓重烟味的气息喷在他脸上:“磐石?陈……启山?!哈哈!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国军英雄,竟然没死!还成了臭老鼠的头子!真是……天照大神的恩赐!”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

冰冷刺骨的水兜头浇下,混合着盐粒的粗糙鞭子狠狠抽打着裸露的伤口。陈启山在剧烈的疼痛中苏醒过来。昏暗的灯光下,是宪兵队刑讯室熟悉而令人作呕的腥臭。他双手被反铐在背后,整个人被吊离地面,脚尖勉强点地。每一寸骨头都像散了架,伤口在盐水的刺激下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穿刺。

佐藤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用白手帕擦拭着军刀,刀锋在灯光下闪着寒芒。“陈桑,久仰大名了。厦门巷战的英雄……啧啧,真是造化弄人。”他的日语带着浓重的关西腔,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说吧,你的同伙,名单,电台,还有……你们在城里的其他老鼠洞在哪里?说出来,皇军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甚至……让你和你妹妹团聚?”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眼神像毒蛇一样盯着陈启山的反应。

陈白梅……这个名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启山早已破碎的心上。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火的寒星!他死死盯着佐藤,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困兽般的低笑,带着血沫:“团聚?好啊……等你们这些畜生……都滚回……你们的狗岛……下地狱的时候……我会带着我妹妹……在黄泉路上……好好‘招待’你们!”

“八格牙路!”佐藤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暴怒的狰狞!他猛地站起身,手中的军刀狠狠劈在旁边的木桌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不识抬举的东西!给我打!打到他说为止!”

更残酷的刑罚接踵而至。烙铁烧灼皮肉的滋滋声,竹签刺入指甲缝的碎裂声,电流通过身体时剧烈的抽搐……陈启山咬碎了牙齿,鲜血从嘴角不断溢出,却始终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到极致的闷哼。没有求饶,没有屈服,甚至连一声像样的惨叫都没有。他像一块真正的磐石,在暴风雨般的酷刑中,沉默地承受着,用最后的力量守护着那些不能说的秘密。

佐藤看着这个在酷刑下依然眼神桀骜的男人,第一次感到了挫败和一种莫名的寒意。这沉默,比任何呐喊都更有力量。

“够了!”佐藤烦躁地挥手,“既然撬不开你的嘴,那就让全福州的人看看,反抗皇军的下场!冬至日,活埋!我要让所有人看着他们的‘英雄’,像烂泥一样被活活闷死!”

……

冬至的正午,天色依旧阴沉如暮。寒风卷着枯草和纸屑,在空旷的岳峰刑场上打着旋儿,发出呜呜的悲鸣。比几天前多了数倍的日军宪兵和伪军,将刑场围得水泄不通。刺刀如林,在灰暗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四周被强令驱赶来的福州百姓,黑压压地挤在警戒线外,他们低着头,沉默着,如同一片沉重的铅云。空气里弥漫着绝望、恐惧和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悲愤。

刑场中央,那个巨大的土坑依旧张着吞噬生命的口。坑边,湿冷的泥土堆得更高了。

遍体鳞伤、几乎不成人形的陈启山被两个如狼似虎的日军士兵拖拽着,踉踉跄跄地走向土坑。他的军装早已被鞭挞成褴褛的布条,沾满了血污和泥土。脸上布满青紫的淤痕和凝固的血痂,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但他的背脊,却依旧在刺骨的寒风和剧痛中,挺得笔直!像一根宁折不弯的旗杆!

他被粗暴地推搡到坑边,面对着那个象征着死亡和耻辱的深坑,也面对着周围无数双沉默而悲伤的眼睛。

佐藤站在不远处的土坡上,拿着铁皮喇叭,用生硬而嚣张的中文高声宣布:“……此匪首陈启山,化名磐石,屡次破坏大东亚共荣,罪大恶极!皇军今日在此,处以极刑!以儆效尤!凡敢反抗皇军者,皆如此下场!”

他的话音未落,两个手持铁锹的日军士兵便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开始将冰冷的、湿漉漉的泥土铲起,朝着陈启山的脚面倾倒下去!

泥土沉重的触感,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的脚踝。冰冷的窒息感,从脚底开始向上蔓延。

就在这一刻,陈启山动了!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猛地挣开了架着他胳膊的士兵!那力量之大,竟让两个壮实的士兵都踉跄了一下!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陈启山摇摇晃晃地,却无比坚定地站直了身体!他昂起伤痕累累的头颅,浑浊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刺刀和枪口,扫过那些低着头的、沉默的同胞的脸!

寒风卷起他破碎的衣角,猎猎作响。

然后,他张开干裂流血的嘴唇,用尽生命中最后的气息,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那不是惨叫,不是求饶,而是一段苍凉悲壮、穿云裂石般的——闽剧唱腔!

用的是最地道的福州官话,字字泣血,句句惊雷: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注:此句为林则徐名句,常被引用在闽剧《林则徐禁烟》等剧目唱段中,表达为国献身、不避祸福的决心*)

那声音,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火山骤然喷发!带着闽江的怒涛,带着鼓山的悲风,带着一个民族被践踏到极致却永不屈服的灵魂呐喊!瞬间撕裂了刑场上空死寂的空气!

所有人为之失声!连铲土的日军士兵都惊得停住了动作!佐藤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暴怒!警戒线外,无数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一双双饱含泪水、写满震惊与悲愤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个在寒风中傲然挺立、引吭高歌的身影!

陈启山无视了周遭的一切。他的世界,只剩下胸腔里那股支撑他唱下去的、滚烫的气息。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落在冰冷的泥土上,他却浑然不觉。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厦门血战的硝烟,看到了白梅投井前回望的泪眼,看到了父亲在水泥中凝固的悲怆……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屈辱,所有的仇恨,都化作了这最后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绝唱!

“…………”

他继续唱着,声音已因剧痛和虚弱而嘶哑颤抖,却依旧高亢入云,带着一种玉石俱焚、撼人心魄的力量!那是属于福州、属于闽地、更属于整个华夏的不屈之魂!

“八嘎!埋了他!快埋了他!”佐藤气急败坏地尖叫着,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一丝莫名的恐惧而扭曲。

铁锹疯狂地挥舞起来!冰冷的泥土如同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瞬间淹没了陈启山的膝盖、腰腹、胸口……

歌声被泥土呛住,变得断断续续,却仍在顽强地穿透厚重的土层,如同不屈的号角!

“岂……因……祸福……避……趋……之……!”

当泥土即将淹没口鼻的最后一刻,陈启山那只尚能视物的眼睛,依旧死死地、不屈地瞪着灰暗的天空!他的右手,在泥土彻底覆盖之前,似乎极其艰难地、极其隐秘地动了一下,仿佛攥紧了什么东西……

无尽的黑暗和窒息,终于吞噬了一切。

泥土,填平了深坑,堆起了一座新坟。

刑场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寒风在呜咽。佐藤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警戒的日军士兵也沉默着,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围观的百姓,在刺刀的驱赶下,麻木而沉重地散去。没有人说话,但那悲壮的闽剧唱腔,如同烙印,深深烫进了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明,寒霜满地。几个胆大的百姓,趁着日军巡逻的间隙,偷偷摸到岳峰刑场边缘,想远远地祭奠一下那位唱戏赴死的英雄。

他们惊讶地发现,就在那座新堆的土坟旁边,那株在寒风中矗立了不知多少年、早已枯槁得如同焦炭般的老梅树,竟然——开花了!

不是一朵两朵,而是满树!密密麻麻的血红色花朵,如同被英烈的鲜血浇灌催发,在一夜之间骤然绽放!花瓣娇嫩,花蕊金黄,在冬日萧瑟灰败的背景中,红得那样刺目!那样悲壮!那样惊心动魄!凛冽的寒风卷过,吹落几片殷红的花瓣,无声地飘落在冰冷的坟土上,如同泣血。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死寂的福州城地下迅速传开。百姓们含着热泪,在私语中,给这株一夜盛开的红梅,赋予了一个饱含血泪与敬仰的名字——忠魂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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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

【剧本】《黑红》已完结,欢迎欣赏、指正,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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