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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海上追击

闽海怒涛

1945年的春天,挟裹着太平洋深处的风暴气息,提前席卷了闽东海岸。日军的败相已如礁石上剥落的牡蛎壳,在盟军的打击和各地抵抗力量的撕咬下日益清晰,但盘踞在福建的日军第62师团残部,却如同困兽,在宁德至福州一线,进行着更加疯狂而绝望的挣扎。

农历十七的夜,罗源湾死水般沉寂。溃败的日军如同受伤的困兽,正将最后的重机枪、弹药箱和劫掠来的沾血财物,粗暴地塞进强征来的渔船、机帆船甚至运盐的驳船里。最大的那艘铁壳油料驳船泊在临时码头的阴影下,像一个沉默的黑色心脏,突突冒着黑烟,为整个逃亡舰队维系着最后一点活气。

叶文谦的情报裹挟着咸涩的海风送到林秀娘手上时,她正用手指在粗糙的船板上无意识地划着潮汐的刻度。农历十八子夜,天文大潮,水深流顺。这是刻在闽东渔民骨血里的海之韵律,是世代搏浪求生的密码。日军想偷走大海的节拍逃生?林秀娘咬紧牙关,指关节绷得发白,无声的愤怒在胸腔里闷烧了八年,此刻终于找到了爆燃的裂口。

无月,墨色的海面只有碎银般的浪花偶尔反出微光。风是闷的,带着山雨欲来的湿重。林秀娘带着十几个精悍的水鬼,如同海獭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凉刺骨的水中。几条吃水极浅的舢板,载着他们沉重的使命,在黑暗里潜行。目标——鬼叫门暗礁区,罗源湾的咽喉。

在被称为龙牙缝的主航道最窄处,海水下传来沉闷的撞击和石块滚落的声响。几艘被凿穿了底舱、塞满巨石的渔船,在林秀娘精准的指挥下,如同巨大的水下棺椁,被合力沉入预定的海床。它们将成为卡住这条海上咽喉的致命骨鲠,只待退潮时分,那刺破水面的桅杆尖顶便会成为显眼的死亡路标。而在龙牙缝两侧布满暗礁的辅助水道——鲳鱼道和黄鳍沟,另一组队员正潜入漆黑的水下,将一根根碗口粗、削得尖利无比的毛竹桩深深楔入淤泥,桩顶缠绕着坚韧带倒刺的旧渔网和缴获的铁蒺藜。这些致命的陷阱被精心伪装成常见的养殖筏架残骸,漂浮的绳索在退潮的流水中懒散地晃荡,静待猎物的血肉。

寅时初刻,所有行动戛然而止。高潮已过,海水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意志开始退却。林秀娘浮出水面,抹去脸上的咸涩,望向远处盐场码头那片刺眼的喧嚣灯火,那里人影幢幢,是日军最后的巢穴。冰冷的海水浸透身体,却无法浇熄她胸腔里那团燃烧了八年的烈焰。父亲漂浮在定海湾的苍白面孔、慰安所里撕心裂肺的哭嚎、被钉在妈祖庙门板上乡亲们圆睁的眼睛……无数血色记忆在黑暗的海面上翻涌。

子夜刚过,盐场码头的喧嚣达到了顶点。引擎嘶吼,斥骂声、口令声撕裂了夜的宁静。满载士兵和劫掠物资的船只,像一群嗅到血腥的鲨鱼,迫不及待地驶离驳岸,在黑暗中汇成杂乱的阵列,涌向象征自由的鬼叫门。领航的斥候快艇最先抵达龙牙缝,惨白的探照灯光柱如同死神的手指扫过水面,瞬间定格在那些悄然刺出水面的桅杆尖顶上。凄厉的警报撕破海风。几艘试图强行挤过的运输船船底立刻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与撕裂声,船身剧震,如同被无形巨手扼住喉咙,死死卡在沉船阵中。后续船只猝不及防,在狭窄水道里碰撞、挤压,咒骂和惊叫响成一片混乱的噪音。

选择从鲳鱼道和黄鳍沟绕行的日军机帆船,则一头撞进了更加无声的噩梦。高速行驶的船底猛地传来沉闷的撞击声——那是削尖的毛竹桩刺穿船壳的死亡之吻!紧接着是螺旋桨被坚韧渔网死死绞缠住的怪响,船只瞬间失去动力,如同醉汉般在潮流的裹挟下失控打横。铁蒺藜撕裂船板,冰冷的海水疯狂涌入。绝望的士兵如同下饺子般跳海,却被水下密布的倒刺渔网缠住手脚,在咸腥的海水中徒劳挣扎、哀嚎,如同坠入蛛网的飞蛾,被无形的丝线勒紧,沉入黑暗。

整个鬼叫门海域沦为沸腾的死亡陷阱。搁浅的、触礁的、漏水的、相撞的船只挤作一团,求救的信号弹徒劳地升上夜空,猩红的光芒短暂地照亮海面上漂浮的油污、破碎的船板和在冰冷海水中绝望扑腾的人影。混乱中,日军的工兵艇和护航的武装汽艇像被激怒的马蜂,疯狂地倾泻着火力,子弹和炮弹的曳光撕裂黑暗,在礁石上炸出火星,在海面掀起浑浊的水柱。

林秀娘蜷缩在岸边一处被海浪掏空的潮湿岩穴里,冰冷的海水顺着发梢滴落。她的眼睛,像淬了火的礁石,死死钉在码头旁那艘巨大的油料驳船上。它是这片混乱炼狱的心脏,是日军逃亡的最后命脉。在她身边,安静地躺着那条陪伴了她家三代人的小钓船——海燕号。它那么小,那么旧,船板布满风雨侵蚀和无数次修补的痕迹,像老人脸上深刻的皱纹,唯有龙骨依旧沉默地挺立着不屈的脊梁。此刻,它的船舱深处,塞满了烈性炸药和从盐场仓库缴获的硝石粉——这种遇水即剧烈反应、能产生高温和大量气体的物质,将把爆炸的威力推向极致。船头,一根浸透了鱼油的粗麻绳引信,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

队长看着她,又看看那条承载着太多记忆的小船,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沉重得如同那沉入海底的渔船:"干!"

林秀娘最后抚摸了一下海燕号粗糙温润的船帮,触感仿佛连接着父亲那双布满厚茧、永远带着海腥味的大手。她低声的誓言被炮声吞没,却在她心中掀起惊涛。她猛地跃入狭窄的船舱,奋力摇动船桨!海燕号如同一只真正的、无畏风暴的海燕,迎着枪林弹雨,冲出岩穴的遮蔽,义无反顾地扑向那片火光冲天的死亡之海!

日军的探照灯瞬间捕捉到了这艘疯狂的小船,数道光柱如同铁链般锁定了它。子弹如同疾风骤雨泼洒而来,在船周围溅起密集的水花,船板发出碎裂声,木屑纷飞。林秀娘一边奋力划船,一边留意着洋流的变化。她知道,这片海域的退潮洋流是她最大的助力。

距离油驳船仅剩百余米时,那股因剧烈退潮而产生的、强大的离岸流如同海底苏醒的巨兽,猛地攫住了轻巧的海燕号!小船的速度陡然飙升,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推出。林秀娘深知这是绝佳的时机,她迅速点燃了船头那根浸透鱼油的引信,然后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中。

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住她的身体,但林秀娘顾不上这些,她奋力朝着远离油驳船的方向游去。而此时的海燕号,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黑色闪电,以远超人力极限的速度,划破漂浮着油污、燃烧着残骸碎片的沸腾海面,决绝地刺向油驳船的心脏!

油驳船甲板上的日军惊恐万状,歇斯底里地嚎叫着,机枪疯狂地喷吐着火舌,交织成一片死亡之网,却再也捕捉不住这被洋流赋予了神速的幽灵。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海燕号船头那点橘红色的火焰骤然跃起。

第一声爆炸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劈开了世界,紧接着是更加恐怖、仿佛要撕裂整个罗源湾海床的连环殉爆!海燕号携带的炸药和硝石在油驳船厚重的钢铁侧舷上,撕开了一个巨大无比、喷吐着地狱烈焰的豁口!积蓄在油驳船腹腔内的数百吨燃油,被这毁天灭地的力量彻底点燃!

一个直径数十米的、由纯粹毁灭能量构成的地狱火球冲天而起!橙红与墨黑疯狂地交织、翻滚,瞬间吞噬了附近的一切!炽热到足以熔化钢铁的气浪,如同无形的巨锤,将靠得最近的几艘小船直接掀上半空,又狠狠砸回燃烧的海面!粘稠的、燃烧着的燃油,如同被释放的熔岩恶魔,从油驳船巨大的伤口里汹涌喷出,迅速铺满了大片海域,并借着退潮洋流那无情的推送之力,以令人窒息的速度,向着湾内挤作一团、已成困兽的日军舰队蔓延开去!

海,在燃烧!墨色的海水变成了翻滚的、粘稠的火油。钢铁的船身在烈焰中扭曲、变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最终轰然解体。跳入海中试图逃生的日军士兵,瞬间被粘稠的、燃烧的油料裹满全身,变成了一个个凄厉翻滚、发出非人惨嚎的火炬,徒劳地在火海中扑腾挣扎,最终化为焦黑蜷缩的残骸,沉入那片沸腾的油锅。浓密的、带着刺鼻恶臭的滚滚黑烟遮蔽了星月,将天空染成一片污浊的暗红。整个罗源湾鬼叫门海域,彻底化作了沸腾的血池火狱!

林秀娘在海水中拼命地游着,海浪不断地冲击着她,但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活下去,见证日军的覆灭。当她终于游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回头望去,那片燃烧的海域让她感到一阵眩晕,但同时也涌起一股强烈的快意。

当第一缕惨淡的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烟幕,试图照亮这片海域时,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死寂的狼藉。风呜咽着,卷起漫天黑色的灰烬,如同不祥的雪,飘落在依旧漂浮着残骸、焦尸和粘稠油污的海面上。那燃烧的污浊油层,在退潮的海水冲刷下顽固地延展着,与这片海域的浮渣和战争的残骸交织在一起,玷污了海水的底色,留下了一片巨大、丑陋、触目惊心的印记。这污痕,仿佛是大海无法愈合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焚尽一切的壮烈与悲怆,也沉甸甸地烙印在每一个望向这片海湾的人心上。而林秀娘,带着满身的疲惫和满心的坚定,从海水中走上了岸,她知道,这场战争还未结束,但罗源湾的这一战,已经给了日军沉重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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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

【剧本】《黑红》已完结,欢迎欣赏、指正,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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