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谢昭屏便起身梳妆打扮。
谢府的马车在外头等着,她去向王氏请安后,便跟在后头上了马车。
她身份低微,并未与裴见琢乘坐同一辆马车。
穿过热闹的集市,便是泥泞的山路。
昨夜大雨过后,山路更是难走,马车摇摇晃晃。
谢长济撩窗看了一眼,语气带着歉意,“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谢某思考不周,还望世子恕罪。”
“无碍。”裴见琢不甚在意地笑笑。
王氏看准时机,拉过谢昭妧的手,掩唇笑道:“开福寺是座灵庙,求姻缘也是极灵的,不知世子有意求姻缘?”
裴见琢语气淡然:“开福寺的怀安大师与母亲有过私交,裴某是奉母亲的命令前来递信。至于姻缘,裴某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王氏抿着唇,似不死心,她转头对谢昭妧道:“妧儿性子柔顺乖巧,我只盼她能嫁个如意郎君便好。”
谢昭妧笑意不达眼底,嘴角勉强牵起笑。
谢长济怕说多了会引起世子反感,连忙转移了其他话题。
而另外一辆马车内,谢昭屏蜷着袖子,慢慢思考。
她本以为昨夜世子会来找她还玉佩,不曾想世子根本没露面。
可她明明听见世子身边的那个唤泉流的下属叫唤她了。
难道是她表现得太过明显了吗?
世人皆爱手无寸铁之力的美人,在污浊之世中,她越清冷倔强,旁人便会多心疼一分。
谢昭屏眼底漆黑冷漠,漫不经心地收敛衣袖。
“七妹脸色怎么这般难看?莫不是每夜思念章家老爷何等风姿吧?”谢昭雪仗着秋姨娘颇得谢褚宠爱,性子也越发嚣张跋扈。
此时马车内只有谢昭屏、谢昭雪、谢昭月三人,谢昭屏不再忍耐,冷眸半抬,
“五姐若是爱慕章家老爷,何不直接禀告母亲,如此一来章家老爷便可八抬大轿娶五姐进门。”
谢昭雪一噎,被气得够呛。
她愤怒地瞪起眼,她一直觉得她这个七妹看起来好欺负,似乎什么人都能骑到她头上去,可实际上嘴皮子厉害得很。
“也是,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二姐不在,七妹便露出獠牙来了。”谢昭雪恨自己是庶女出身,在外头处处要矮谢昭妧一头,在她眼里,常去琼玉阁的谢昭屏便是谢昭妧的走狗。
谢昭屏冷冷盯着她。
谢昭月心里不安,扯了扯谢昭雪的衣裳,“五姐,少说一点吧。”
“怕什么?我们又不是没有兄长,四哥去了边关,有军职在身,不像三哥早已战死沙场。七妹只有一个年幼的同胞弟弟,父亲又不喜她,你怕她做什么?”
谢昭雪总是不明白自己这个同胞六妹为何如此胆小,恨铁不成钢地掰开她的手指。
“是啊,五姐说得对。”谢昭屏挑眉微笑,看了眼神情难堪的谢昭月,慢慢挪动位置靠近车门。
谢昭雪并未注意到她的动作,提及到有军功在身的兄长,一脸得意洋洋,“那是,四哥过段时日便要还朝,大哥中了进士又如何,哪里比得上四哥的赫赫军功?”
她坐在马车内部的最中间,头上的金簪步摇随着她摇头晃脑剧烈晃动。
谢昭屏不露声色地伸手靠近她宽大的衣袖,接着道:“五姐莫要这么说,若是让母亲听见了,怕是要不痛快。”
“呵你想拿母亲来压我?谢府上下谁不知道我姨娘如今最得父亲宠爱……啊!”
谢昭雪话音未落,惊恐万分地望着眼前一幕,吓得失声尖叫。
谢昭月也愣住,冷静之下连忙吩咐马夫:“快停车!”
“不是我……我没有!”谢昭雪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明明只是在讲话而已,怎么可能失手推谢昭屏下去?!
马夫吁的一声,马车停在山腰上。
谢昭屏摔落在地上,素色的裙子被泥土污染,掌心也被碎石划破,鲜血源源不断流出。
世子乘坐的马车在她们前面,听到身后的动静,也停了下来。
谢长济撩袍下车,蹙眉冷声质问:“怎么回事?”
王氏紧跟其后,呵斥:“好端端的怎么摔下来了?这么莽撞,叫世子如何看待谢家?”
谢昭屏忍着膝盖痛意,跪坐在地上,神色哀伤,露出几滴眼泪,
“母亲,大哥,是七娘不好。五姐与七娘起了争执,是五……不,是七娘不慎摔了下来,还请母亲责罚。”
王氏冷眼扫过去,这个七娘在府中一向胆怯怕事,要不是当年偶然入了玉簪夫人的眼,她必不会多看七娘一眼。
如今七娘幼弟在她院里,料她也不敢生出什么事端来。
而四娘却是个嚣张跋扈、盛气凌人,欺负七娘也是常有的事。
这种争端放在府里,王氏懒得去理会。
只是如今世子还在马车里,万万不能污了世子的眼。
她清咳两声,压低声音问:”争执何事也不看看场合?!”
谢昭屏怯弱地低头,声音细细,“五姐说……大哥比不上四哥军功在身……”
谢长济闻言,眼底染上怒意,只是现在不好发作,捏紧拳头强硬忍着。
王氏也咬着后槽牙,捏紧帕子,“你如实道来。”
“我劝了五姐几句,她便恼了将我推下车。”谢昭屏敛眉,说到后面作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连连磕头,“是七娘的不好,不该在此时惹五姐不痛,若是惹了世子不高兴,七娘只好以死谢罪。”
“你个贱蹄子胡说些什么!”谢昭雪回过神来,一把掀开车帘,叫骂道。
王氏一记冷眼扫过去,谢昭雪愤愤不平地闭了嘴。
她声音太大,惹得裴见琢也下车望来,眉眼冷恹,“发生何事了?”
谢长济对于把这种家长里短的丑事摆在世子面前感到羞愧愤恨,“不过是家妹们胡闹些了罢,惊扰了世子,还请世子恕罪。”
裴见琢点头却直走过来,停留在谢昭屏面前。
脚尖对着她的裙摆,他温存笑道:“七姑娘似乎受伤了。”
谢长济讶然世子的行为,但想想世子是何等风光霁月的人物,关怀友人的妹妹也是正常的事。
“世子说的是,马上便到开福寺了,七妹不如先和我们乘坐同一辆马车。”为了避免再生这样的事端,谢长济直接决定。
至于后续二人的惩戒还得等世子回晋都再做决定。
谢昭雪细眉横竖,咬着下嘴唇,愤愤盯着谢昭屏由着婢女搀扶跟在他们身后上了前面的马车,眼里迸发着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