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屏抬眼,透着几分惊讶,懵懵地摇头,
"七娘从昨日落水后便一直待在房里,不曾外出,更不知晓外头发生了何事。"
谢昭妧瞥了眼文灵,文灵会意,接着开口道:"今日一早奴婢出府时听到茶馆那些说书先生大放厥词,说什么老爷和夫人是蛇蝎心肠,编排了一堆关于七姑娘和章家公子的故事。"
"这事七娘确是不知。"谢昭屏眉尖轻蹙,表情变得凝重,"想来是昨日岸上看热闹的人多嘴了几句,无心传了出去。"
谢昭妧在她脸上扫了两眼,唇畔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此事我已经告知母亲了,母亲定会细查此事,保全谢府清誉。"
"是。"谢昭屏双手交叠,贴在额头上磕地,余光中她烟紫色的裙尾漾开,轻飘飘地划过她的眼角。
她们款款离开了,屋里安静下来。
谢昭屏保持跪坐于地的动作未变,银粟跌跌撞撞跑进来,轻轻抓着她的胳膊左看右瞧,脸上写满了担忧,
"文蕊挡着奴婢,不让奴婢进来保护姑娘。二姑娘没对姑娘如何吧?"
谢昭屏低眼,淡淡地摇了摇头。
银粟目光向上,眼神顿住在白皙脸颊上赫然多出通红的掌印,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二姑娘怎这般欺负姑娘……下手这么狠,姑娘这两日要怎么出去见人啊……"
"她心情不佳是常有的事情。不过,"谢昭屏眼眸发沉,"文灵刚刚说她早晨出府了。银粟你去探探口风,看文灵去了哪里。"
银粟立马止住了泪水,注意力被带偏,愣了愣神,"姑娘的意思是……"
"王氏那般疼爱儿女,二姐想要什么会在府里得不到?必然是不想让其他知晓的。"谢昭屏眼也不抬,声音发冷。
银粟扶着她慢慢坐回到床榻上,"奴婢立马就去。"
直到午后,银粟才从府里侧门扫地的庄婆婆那打听到一点消息。
庄婆婆是个瘸子,因为曾经在老夫人院子里做过活,王氏念着旧情,便将她留了下来。
银粟拿着把大扫把,唉声叹气地走到侧门,漫不经心地扫地。
庄婆婆一看她脸上不情不愿,好奇地问了两句话。
银粟胡编了几句,见庄婆婆未起疑,便又凑过去,闲聊起她的家事。
庄婆婆的媳妇最近刚生了女儿,她正愁没人炫耀呢,赶忙拉着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聊了许久,银粟才不经意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庄婆婆正打开话匣子,于是便一股脑儿全说了。
"庄婆婆说文灵是寅时便出了门,说是要替二姑娘去福斋缘里买新出的芙蓉酥。奴婢打听过了,那芙蓉酥确实卖得好,早早便有人排队去买。这样一说来,文灵应无不妥之处。"
银粟站在谢昭屏面前,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都汇报了。
谢昭屏今日没什么胃口,草草喝了两口粥,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她一手拿着圆滚的鸡蛋敷脸,目光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福缘斋的糕点一向较甜,二姐从不嗜甜。昨日文世清你还记得吗?"
银粟惊骇:"难道文灵又去找文世清了?可昨日他们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谢昭屏想起谢昭雪的性子,随手放下鸡蛋,不由得勾了勾唇,
"那可未必。五姐嫉恨二姐许久了,怎会不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
玉琼阁内,谢昭妧面色沉沉地扫了一地桌上的器具。
声音噼里啪啦接连响起,文灵和文蕊惊心胆战,纷纷跪下低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谢昭妧气冲冲地又将桌案上的花瓶砸向墙面,冷笑道:"五妹怎么会知道文世清这人的?"
她目光缓缓扫过她的两个贴身婢女,文蕊吓得一激灵,连忙磕头求饶:
"姑娘明鉴啊,奴婢和文灵从小侍奉姑娘,自然什么事都以姑娘为先,断然不敢做出这等背弃主子的事!"
文灵也紧接着表明衷心,她应声道:"奴婢听说昨日下午五姑娘找管家发了好大的火,说是后院里的树枝砸了下来,差点伤到五姑娘。那时文公子也在后院里,应该便在那时五姑娘认识了文公子。"
"真是我的好妹妹啊。"谢昭妧压低嗓音,眼神极为不屑,"敢在我面前搬弄是非?呵,我要她好看!"
文灵极有眼色地说了几句五姑娘不过是个庶女手段又蠢诸如此类的话,哄得谢昭妧的气渐渐消了许多。
她看了眼满地的狼藉,摆了摆手让她们两个出去了。
直到回到下人房里,文蕊才忍不住出声抱怨:"这五姑娘也真是的,昨夜回远路上特来堵姑娘的路,念了几句文公子的诗,还说了好一堆阴阳怪气的话。若不是碍着身边还有常姑娘,姑娘早就给她点颜色瞧瞧了。"
文灵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她一大早起床出府,回来又马不停蹄地陪着姑娘去夫人院里去七姑娘院里,早就累得发困了。
她打着哈欠,翻身上床,"五姑娘这般没大没小也不是一两天了,若不是老爷宠爱秋姨娘,哪还有她好日子过。"
文蕊喝了两口热茶,继续喋喋不休:"还是七姑娘听话,让她做什么便做,任由咱们姑娘打骂。不过银粟这小妮子也忒较真,咱们都是每月拿点俸禄的,为主子那么拼命做什么?瞧她当时一脸急切,还以为她家姑娘被吃了呢。"
文灵听着她话语里的不敬,眉头皱了皱,但什么也没有说。
"对了,你说外头真的在说谢府苛待七姑娘的事么?还说什么谢府为了前途连卖女儿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文蕊一脸好奇。
文灵被她吵得彻底睡不着了,端坐起来,压下声音,
"这些话你可别乱说。我一早去禀告夫人时,她生了好大的气,定是要拿七姑娘问责。只是流言嘛,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偏那说书先生讲得绘声绘色,引得人们纷纷围在茶馆。一说要谢府有意将七姑娘嫁给章家做续弦,人群里骂声一片。"
文蕊听得咂嘴,咦了两声,往嘴里丢了两粒花生米,
"难怪夫人发了脾气,老爷多年的名声岂不是要毁了?不过我瞧着兴许就是昨日哪位客人泄露出去的,高门大户里多少辛秘惹人窥探。更何况昨日还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