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前的黑暗还未褪去，晨雾如薄纱般笼罩着宫殿，沈清璃已端坐在梳妆台前。青铜镜表面蒙着一层霜雾，她伸手轻轻一抹，镜面顿时清晰，正瞧见小翠端着铜盆跨进门槛。小翠鬓边那朵珠花依旧歪斜，碎钻在熹微晨光中刺眼地闪烁。
“姑娘今日起得这般早。”小翠将温水搁在桌上，浸湿帕子递来，指尖不住颤抖，“奴婢伺候您洗脸。”
沈清璃任由小翠动作，目光却紧锁镜中。只见小翠低头时，后颈处原本幽蓝的光影已化作暗红，犹如烧焦的木炭般触目惊心。袖中，心境镜传来阵阵温热，昨日昭华卷“人心篇”的批注清晰浮现：“红为戾，深则生祸”。
“手凉。”沈清璃突然扣住小翠欲缩回去的手腕，感受到对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腕骨硌得生疼，“昨夜没睡好？”
“回姑娘，奴婢……”
“罢了。”沈清璃松开手，指尖抚过鬓角凌乱发丝，声音带着几分倦意，“去御膳房要碗安神汤，记得用蜜渍百合熬，我喝不得苦。”
小翠喉结滚动，低头绞着帕子，绣歪的并蒂莲被揉得皱成一团，“这会儿御膳房忙着备早膳，怕是……”
“这点事都办不好？”沈清璃猛地拍向妆台，脂粉盒应声跳起，“昨日姜尚仪还夸我字写得好，说要呈给太后过目。若是今日我因没精神写错字……”
“奴婢这就去！”小翠慌忙端起铜盆转身，瓷盆磕在门槛上，溅出的水洇湿裙摆。待门重重关上，沈清璃立刻起身，掀开锦被将青玉香囊藏入枕下——这是穿越前母亲所赠，此刻倒成了关键证物。随后，她蘸墨在宣纸上写下“切记勿加药材”，刻意在“药”字右下角留下半滴墨渍，折好压在茶盏之下。
不多时，门轴轻响。沈清璃倚在软榻假寐，听着瓷碗轻放桌面的脆响，布料摩挲声由远及近。熟悉的沉水香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钻入鼻腔。她睫毛轻颤，透过眼缝瞥见小翠正用食指勾着帕子，拇指与中指捏着羊角状纸包，轻轻一抖，粉末簌簌落入碗中。
待粉末完全溶入汤里，沈清璃翻身轻哼，按揉太阳穴道：“好香，快拿来。”小翠递碗的手瞬间泛白，沈清璃故意晃动手腕，热汤溅在对方手背上。“烫！”瓷碗应声落地，碎瓷与汤汁四溅。
小翠慌乱去捡，却被沈清璃按住手腕。“我本就没打算喝。”沈清璃弯腰拾起瓷片，用银簪挑起碗底汤渍，簪头瞬间乌青。“你以为桂花糕和新绣的帕子，我当真看不出端倪？”
“姑娘饶命！”小翠扑通跪地，珠花散落一地，“是林贵妃身边的周嬷嬷，她说只要在您吃食里下药，让您月事不调，就安排我去长春宫当掌事……”
“月事不调？”沈清璃捏住小翠下巴，“那方才撒的，可是巴豆粉？”
“周嬷嬷说您近来得宠，要让您出丑……奴婢不敢不从啊！”小翠涕泪横流。
“起来吧。”沈清璃扶她起身时，摸到其后腰硬物，“去收拾碎片，将汤碗原样收好。我昨日未抄完的《女诫》，还得呈给姜尚仪。”
待小翠慢吞吞收拾完，沈清璃从枕下取出香囊晃了晃：“昨日在御花园捡到的，你说会是谁的？”小翠手一抖，铜盆哐当落地。“给薛贵人送碗汤去，就说安神用。”沈清璃将盛着残汤的瓷瓶塞进小丫鬟手中，“她不是总说噩梦缠身？”
小丫鬟面露犹豫，沈清璃翻开《宫规总要》，昭华卷自动翻至“借势”页，新批注赫然显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望着窗外渐热闹的宫道，听着小翠远去的脚步声，唇角笑意愈发深邃。这场精心编织的局，也该收网了。
景阳宫内，桂花粥香气四溢。薛婉儿晃着鬓边金步摇，接过瓷瓶笑道：“清璃妹妹这般贴心。”仰头饮尽残汤，话音未落，脸色骤变，双手死死捂住肚子。
“婉儿？”沈清璃扶住她颤抖的身躯，触到对方额头冷汗涔涔，“莫不是汤凉了？”
“疼……”薛婉儿指甲掐入沈清璃腕间，“像有刀子在绞！”恰在此时，殿外传来脚步声。沈清璃抬头，正对上林贵妃冰冷的目光。望着薛婉儿嘴角渗出的血丝，听着殿内此起彼伏的惊呼，她心中暗叹——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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