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城西别墅的录音棚比苏梨落想象的要大。隔音棉包裹的墙面吸走所有杂音,巨型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几株晚樱正抽出新叶。马嘉祺帮她把最后一盆多肉摆在调音台旁,陶瓷花盆刚放下就听见门口传来汽车引擎声。
"人来了。"苏梨落擦了擦手上的泥,透过百叶窗缝隙看见辆黑色保姆车停在别墅门口。张姐打着伞绕到后座,车门打开时,率先落地的是双沾着泥点的马丁靴。
"马总监。"来人摘下墨镜,染着银灰色头发的脑袋点了点,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几乎要溢出来。他身后跟着的助理毕恭毕敬搬着吉他箱,反衬得主人更像来砸场子的。
马嘉祺皱眉看着对方校服外套上别着的校徽——星城艺术高中,和他家隔了三条街的那所重点高中。"夏沐阳?"他确认着文件上的名字,"十八岁?"
"如假包换。"夏沐阳歪头靠在门框上,银灰色刘海下的眼睛扫过苏梨落,"这位就是要当我制作人的苏老师?比照片上——"
"合约里写得清楚,音乐部禁止讨论外貌评价。"苏梨落把打印好的条款拍在谱架上,黑色水笔在"专业态度"四个字下画了道粗线。她今早特意翻出大学时的白衬衫,袖口一丝不苟扣到最上面那颗扣子,奈何刚搬完花盆,领口沾着片樱花瓣。
夏沐阳的视线在花瓣上停顿半秒,突然笑出声:"苏老师还挺纯情。"他伸手去拈那片粉白,手指快要碰到布料时,被马嘉祺不动声色地挡开。
"先试音。"马嘉祺把谱子塞进夏沐阳怀里,上面是苏梨落昨晚熬夜写的demo,"清唱《晨昏线》副歌部分。"
夏沐阳接过谱子的动作顿住。这首歌上周刚拿下流媒体榜单冠军,词曲作者署名是匿名的L,但圈内人都知道是苏梨落的作品。他挑挑眉,把墨镜别在校服领口,迈开长腿走向录音室中央的麦克风。
玻璃门关上的瞬间,苏梨落按下录音键。
第一句词出口时,她差点碰翻手边的咖啡杯。不同于马嘉祺温暖缠绵的声线,夏沐阳的嗓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钢管,把情歌里的缱绻硬生生唱成了向世界宣战的战歌。
"有点意思。"苏梨落手指悬在调音台上,眼睛亮得惊人,"把A4转B4那个颤音去掉,试试平音顶上去。"
夏沐阳透过玻璃深深看她一眼,喉结滚动着再次开口。这次的声音更野,像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兽,每个转音都带着倔强的撕裂感。马嘉祺站在苏梨落身后,看着她随着旋律轻轻点头,笔尖在乐谱上飞速修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侧脸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录音棚见到苏梨落的样子。那时候她也是这样,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盘腿坐在调音台旁的地板上,手里捏着半截铅笔,听到满意的旋律就会像现在这样,眼睛弯成月牙。
"停。"苏梨落按下暂停键,耳麦里的呼吸声粗重得像刚跑完八百米,"第二段主歌加气泡音,我要听牙龈发力的感觉。"
夏沐阳扯掉耳返,额前的银灰头发湿哒哒贴在皮肤上:"苏老师懂的挺多。"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扫过她衬衫第二颗扣子,"没看出来——"
"专业范围内的事,不需要看出来。"苏梨落打断他,把修改好的乐谱推到玻璃上,"三分钟后重录,如果你想被退回到练习生部抠基本乐理的话。"
夏沐阳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他盯着乐谱上密密麻麻的批注,突然笑了:"行啊,苏老师。"
录音室的红灯再次亮起时,马嘉祺悄悄退出了房间。厨房飘来焦糖奶茶的甜味,是张姐早上送来的红糖姜茶包。他刚把水倒进养生壶,手机就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马总监,夏家那边来电话了。"法务部主管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夏董说...希望我们能多'关照'一下沐阳。"
马嘉祺望着窗外被风吹得摇晃的樱树枝:"怎么关照?让他空降出道位?"
"倒...倒也不是。"主管的声音更虚了,"就是希望别太严格,毕竟夏家是我们下半年影视项目的投资方..."
养生壶发出嗤嗤的声响,热气模糊了马嘉祺的眼镜片。他想起昨天父亲拍着桌子骂他疯了,说签谁不好偏要签死对头的儿子。当时他没反驳,现在却突然觉得,苏梨落盯着夏沐阳声谱时眼里的光,或许比什么商业利益都重要。
"严格就是最好的关照。"马嘉祺挂了电话,转身看见苏梨落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握着那片樱花瓣。
"聊夏家的事?"她把花瓣扔进垃圾桶,"刚才夏沐阳唱到'黎明前最暗的夜',尾音有0.3秒的破音,是故意的。"
马嘉祺往奶茶里加了两勺红糖:"我听见了。"
"他不是不会控制气息。"苏梨落靠在门框上,手指无意识卷着衬衫衣角,"是不想控制。就像..."她顿了顿,突然笑了,"就像你当年非要在颁奖礼直播时改歌词。"
奶茶在壶里咕嘟冒泡。马嘉祺想起那年金曲奖,他原定要唱公司指定的口水歌,却在镜头对准他的瞬间,改成了苏梨落写的那首《追光者》。那晚的热搜炸了锅,#马嘉祺直播翻车#和#神仙歌词#两个词条前后脚冲上第一。
"后果不一样。"马嘉祺把奶茶倒进杯子递过去,"我那时候有粉丝基础,他还是白纸一张。"
苏梨落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滚烫的陶瓷壁:"白纸才好画画。"她望向录音室的方向,玻璃门后,夏沐阳正对着镜子调整麦克风高度,银灰色头发在阳光下闪着叛逆的光,"你爸那边..."
"他打不过我妈。"马嘉祺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廓,"尤其是现在我妈能下床之后,每天早上都拉着念安在他办公室跳广场舞。"
苏梨落笑得呛了口奶茶,透明的糖渍溅在白衬衫上。马嘉祺伸手去擦,指腹碰到她锁骨时,听见录音室传来吉他弦崩断的脆响。
"操!"夏沐阳踹翻了谱架,乐谱散落一地,像被风吹乱的白鸽。他扯掉耳机摔在地上,银灰色头发下的眼睛发红,"这什么破歌!唱得老子想吐!"
苏梨落推开马嘉祺走过去,玻璃门没关严,能闻到夏沐阳身上淡淡的酒精味。"哪里想吐?"她弯腰捡起最下面那张谱纸,上面用铅笔写满了修改意见,"是A段转B段的和弦不舒服,还是歌词里'告别'两个字戳中你的痛处了?"
夏沐阳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发白:"你知道个屁!"
"我是不知道。"苏梨落把谱纸拍回他胸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你唱'拥抱是最锋利的刀'时,左手在琴箱上敲了三下拍子。那是你真实的心跳,不是技巧能伪装的。"
录音室的空气突然凝固。夏沐阳盯着她衬衫上的奶茶渍,像看到什么怪物似的后退半步。门外的马嘉祺端着奶茶,听见苏梨落继续说:"我给你讲个事吧。我高三那年,把写了半年的歌词烧了,就因为有人说女孩子写不出摇滚。"
夏沐阳的喉结动了动。
"后来我遇见个人。"苏梨落的目光穿过玻璃门落在马嘉祺身上,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他说我的歌词像带刺的玫瑰,扎手才证明活着。"她转回头看着夏沐阳,"你嗓子里的刺,比我当年扎多了。拔了可惜。"
吉他弦的余音还在空气里震动。夏沐阳突然蹲下去,把散落的乐谱一张张捡起来,手指划过苏梨落用红笔标注的"此处应有破音",眼眶慢慢红了。
"下午两点。"他把谱子摞整齐,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继续录。"
玻璃门关上时,苏梨落长长舒了口气。马嘉祺把奶茶递给她:"现在知道为什么我妈非要把你挖来当总监了?"
"因为我会灌鸡汤?"苏梨落吸着奶茶笑,眼角的余光瞥见草坪上有人影晃动。她指了指围墙外那棵歪脖子树,树杈上隐约架着长焦镜头,"你的老熟人来了。"
马嘉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镜片反射的光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张姐已经去处理了。"他拿出手机,相册里是张姐半小时前发来的照片,几个狗仔正被保安"请"出别墅区,"不过..."他翻到下一张照片,眉头皱了起来。
照片拍的是夏沐阳家的别墅,一个穿风衣的男人从侧门出来,手里提着的黑色袋子和狗仔常用的相机包一模一样。
"夏董果然不放心。"苏梨落把奶茶喝完,空杯子捏出噼啪声,"想拍点儿子不听话的证据,好拿捏我们?"
马嘉祺收起手机:"可能吧。不过..."他低头看着苏梨落沾着糖渍的嘴角,突然凑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温热的唇贴上她嘴角的瞬间,录音室的门"砰"地被推开。夏沐阳站在门口,银灰色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拿着个谱夹:"苏老师,我想到个新编曲——"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看着眼前拥吻的两人,耳根慢慢红透。
苏梨落猛地推开马嘉祺,白衬衫的领口歪到一边,露出锁骨上淡粉色的吻痕。"编曲的事下午说!"她抓起桌上的文件夹挡在胸前,"现在午休!"
夏沐阳"哦"了一声,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停住,指着苏梨落的脖子:"那个...蚊子咬了就别挠,越挠越肿。"说完撒腿就跑,马丁靴踩在木地板上哒哒响。
马嘉祺低低地笑出声,苏梨落抬手捶他:"还笑!都怪你!"
"怪我什么?"他抓住她的手腕按在墙上,身体贴得更近,"怪我亲到蚊子包了?"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脖颈,苏梨落忍不住缩了缩,惹得他笑得更厉害,"怕痒?"
"马嘉祺!"
"在呢,苏老师。"他低头啄了啄她的耳垂,双手慢慢摩挲着她衬衫的纽扣,"现在是午休时间..."
下午两点,夏沐阳准时出现在录音室,手里提着三杯奶茶。苏梨落的脸颊还有点红,脖子上换了条丝巾,调音台上的多肉被挪到了新位置,花盆上贴着张便利贴:【不许碰!】
"珍珠奶茶,三分糖。"夏沐阳把奶茶放在苏梨落手边,目光扫过她和马嘉祺之间刻意拉开的距离,嘴角勾起促狭的笑,"张姐说苏老师喜欢这个口味。"
苏梨落没接奶茶,递过新的谱子:"看看这个版本。"
夏沐阳的笑容僵在脸上。谱子上的编曲完全颠覆了原版,主歌部分加入了电子合成器,副歌却用了纯钢琴伴奏,最离谱的是间奏,赫然写着"插入爷爷的收音机音效"。
"这..."夏沐阳怀疑自己看错了,"确定不是在耍我?"
"你上次说最难忘的记忆是蹲在老家门口听收音机。"苏梨落按下播放键,老旧收音机特有的沙沙声从音响传来,混着远处模糊的京剧唱腔,"我托道具组找的1987年产的牡丹牌收音机,音效够不够怀旧?"
沙沙声里,夏沐阳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敲击桌面。银灰色头发下的眼睛亮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开头...可以加段搓碟吗?"他突然抬头,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我高中组过嘻哈社,有个哥们打碟超厉害!"
"可以。"苏梨落干脆地答应,"但编曲必须今晚定稿,明天要进棚录完整版。"
夏沐阳抓起谱子冲出录音室,马丁靴的声音消失在楼梯口时,马嘉祺突然开口:"你好像很喜欢他。"
苏梨落正调整音轨,闻言动作一顿:"你吃醋?"
"有点。"马嘉祺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他看你的眼神,跟我当年一模一样。"
音响里还在循环播放收音机的杂音。苏梨落转过身,环住他的腰:"但我选了你啊。"她踮脚吻了吻他的下巴,"就像选这首歌的编曲,电子混搭怀旧,看似冲突,其实是最迷人的反差。"
马嘉祺低笑出声,把她抱起来放在调音台上。纸巾盒"啪"地掉在地上,抽出的纸巾散落一地,像雪片落在两人脚边。"说到反差..."他的手指慢慢解开她的丝巾,唇贴在她耳边,"你系着丝巾的样子,比穿礼服还——"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疯狂震动。马嘉祺烦躁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瞬间清醒——护工小陈。
"马先生!您快回来!"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里是瓷器破碎的脆响,"马夫人...马夫人她突然晕倒了!"
录音室的红灯不知何时亮起,把墙上的声谱图映得通红。苏梨落看着马嘉祺瞬间惨白的脸,突然想起今天早上母亲拉着念安的手说:"等樱花开了,我们一家人去看海。"
窗外的晚樱,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绽放。
马嘉祺的手机"啪"地砸在调音台上。奶茶杯倾倒,琥珀色液体漫过《晨昏线》的乐谱,晕开大片褶皱的云。苏梨落看着他瞬间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想起三年前在ICU外,他也是这样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得像要碎裂的瓷片。
"我开车。"她抓起车钥匙奔向门口,高跟鞋在走廊敲出急促的鼓点。后视镜里,马嘉祺跌跌撞撞跟上来的身影越来越小,阳光将别墅的阴影拉得老长,像条吞噬一切的黑色河流。
黑色保姆车在柏油路上嘶吼。苏梨落单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死死按住导航仪——屏幕上的路线红得刺眼,每个路口的红灯都像在嘲笑他们的仓促。车载电台突然切到怀旧频道,老唱片的沙沙声里,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断断续续飘出来。
"关掉!"马嘉祺突然嘶吼,声音劈裂得像被撕碎的磁带。他猛地扯掉安全带扑向中控台,指甲在按钮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苏梨落反手按住他乱挥的手腕,掌心触到一片滚烫的湿意——他在发抖。
车子在医院急诊楼前甩尾停下。马嘉祺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冲进雨幕,昂贵的西装下摆拖沓在积水里。苏梨落付停车费时,听见副驾座传来压抑的呜咽声,转头看见他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像只受伤的幼兽。
"她不会有事的。"她蹲下来,指尖擦过他颤抖的睫毛。消毒水的气味顺着风灌进车窗,混着远处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将整个世界割裂成无数尖锐的碎片。
ICU的灯光白得发蓝。护工小陈坐在长椅上,看见他们过来突然站起来,手里的保温桶"哐当"掉在地上,红枣枸杞撒了一地。"医生说...是突发性心梗..."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夫人早上还说要给念安织毛衣..."
马嘉祺突然冲向病房。厚重的玻璃门后,母亲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敲打在耳膜上,像某种残酷的倒计时。他伸出手贴在玻璃上,指尖沿着母亲苍白的脸颊轮廓轻轻滑动,眼泪砸在地面溅起细小的水花。
苏梨落站在走廊尽头给父亲打电话。话筒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她握着手机的指节发白,突然想起去年春节,母亲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笑:"落落来尝尝这个松鼠鳜鱼,阿祺小时候最爱吃。"
"苏老师?"
夏沐阳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苏梨落转过身,看见少年湿漉漉地站在走廊拐角,银灰色头发滴着水,怀里紧紧抱着个吉他箱。"我...我跟张姐打听了医院地址。"他吞吞吐吐地把箱子往前递了递,"我妈说...心里慌的时候弹琴会好些。"
吉他弦突然发出嗡的一声轻颤。马嘉祺慢慢转过身,通红的眼睛盯着那个印着骷髅头贴纸的吉他箱,突然扑过来抓住夏沐阳的衣领:"都是你爸!如果不是他逼我签那个破合约!如果不是为了躲那些记者!"
夏沐阳没有挣扎,任由马嘉祺把他抵在墙上。"我爸是混蛋。"他盯着对方眼底的红血丝,突然开口,"但你现在冲我发火,躺在里面的人能好起来吗?"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好像更浓了。苏梨落看着两个同样倔强的年轻人,突然想起母亲常说的那句话:"男人都是长不大的孩子,眼泪要藏在吉他盒里才敢流。"她轻轻掰开马嘉祺的手指,将夏沐阳的吉他箱放在他怀里:"弹首歌吧,你妈最爱听你弹琴了。"
马嘉祺抱着吉他箱滑坐在地上。指甲抠进磨损的皮革表面,那里还留着多年前巡演时的划痕。他颤抖着打开箱子,阳光透过走廊窗户照进来,落在布满灰尘的琴弦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点。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ICU的门突然开了。护士匆匆跑出来:"哪位是病人家属?准备一下,我们要转CCU。"
夏沐阳猛地拽住护士的白大褂:"她怎么样?"
"暂时脱离危险。"护士挣开他的手,语气里带着职业性的冷静,"但还没度过48小时危险期。"
马嘉祺的手指悬在琴弦上方。阳光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像幅未完成的油画。苏梨落看着他喉结艰难地滚动,突然听见他低低的歌声从胸腔里溢出来,不是流行曲,不是摇滚乐,是首老旧的童谣——
"月儿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瞓落床..."
夏沐阳的肩膀突然垮了下去。他靠着墙慢慢滑坐地上,银灰色刘海遮住通红的眼睛。苏梨落想起他今早摔碎吉他弦时的暴躁,突然明白那份叛逆背后,藏着和马嘉祺一样的恐惧。走廊尽头传来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她看见父亲拄着拐杖跌跌撞撞跑过来,西装领口歪在一边,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
"阿祺..."老人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你妈她..."
马嘉祺抬头看着父亲,突然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吉他上发出闷响:"爸,我给你唱首歌吧,小时候你教我的那首。"
电梯门缓缓打开,推床的轮子碾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母亲苍白的脸从门后一闪而过,马嘉祺突然站起来,抱着吉他跟着推床奔跑,童谣的歌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像只折翼的蝴蝶,固执地飞向那片纯白的光亮。
夏沐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录音键。苏梨落看着他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字——收件人备注是"爷爷",信息只有短短一行:"爷爷,我明天回家看您。"
走廊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晚樱的花瓣被风吹进窗棂,落在ICU门前的地面上,像谁不小心打翻了一篮粉色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