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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伤痂为证

余生每分每秒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冰冷的雨水顺着颜轻月的发梢、脸颊疯狂流淌,混合着滚烫的泪水,砸在紧握着金属围栏的手背上。她死死盯着几十米外门廊下的那个身影,那个坐在轮椅上、如同被抽空了灵魂的苍白躯壳。陈庭空洞的眼神像两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再狠狠搅动!巨大的绝望和一种被彻底否定的、灵魂层面的剧痛,让她几乎要站立不稳。

周慕云的手指,还停留在陈庭额角那道新鲜的伤疤上,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藏品。他抬起头,隔着冰冷的雨幕和几十米的距离,迎上颜轻月那双燃烧着绝望火焰的眼睛。他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嘴角那抹温和的弧度甚至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的嘲弄。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看,这就是你拼死追寻的终点。一片被彻底格式化过的、属于我的废墟。

“陈庭——!!!” 颜轻月再次发出泣血的嘶喊,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她更加用力地摇晃着冰冷的金属围栏,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前撞去!“砰!”的一声闷响,肩膀重重撞在坚固的栏杆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痛得眼前发黑,却丝毫无法撼动分毫!

“小姐!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们要报警了!”安保亭里传来严厉的警告,两个身材高大的安保人员已经冲了出来,面色不善地朝着她逼近。

轮椅上的陈庭,依旧低垂着头。颜轻月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和栏杆剧烈的撞击声,似乎只是遥远天际滚过的闷雷,没有在她那双枯井般的眼眸里激起一丝涟漪。只有那只戴着硕大钻石戒指的右手,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极其轻微地、神经质地蜷缩了一下指尖。

周慕云脸上的笑容愈发从容。他收回放在陈庭额角的手,直起身,对着逼近颜轻月的安保人员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像一位掌控全局的导演,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围栏外那场绝望的独角戏。

“报警?”颜轻月猛地转过头,雨水和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却让那双眼睛里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疯狂!她死死盯着周慕云,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狠厉,“好啊!报啊!让警察来看看!看看你周大医生是怎么把一个好好的人变成这副鬼样子的!看看你是怎么用药物、用电击抹掉她的记忆!怎么把她囚禁在这里当你的玩偶!看看你伪造的那些照片!那份该死的婚前协议!还有你这枚……”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狠狠射向陈庭右手无名指上那枚刺眼的钻石,“……这枚强行套上去的、肮脏的狗链!”

“狗链”两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周慕云眼中压抑的怒火!他脸上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镜片后的目光骤然变得冰冷锐利!

“颜轻月!”周慕云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份刻意的温和,带着被冒犯的阴沉和警告,“注意你的言辞!陈庭是我的未婚妻,她在这里接受的是最专业、最合法的治疗!她的精神状态不稳定,需要安静的环境!你在这里大吵大闹,刺激她,才是真正的伤害!”他上前一步,挡在轮椅前,仿佛在宣示主权,“立刻离开!否则,我不介意让警察来处理你这个非法闯入、恶意诽谤的精神病人!”

“未婚妻?专业治疗?”颜轻月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嗤笑,笑声在冰冷的雨幕中显得格外凄厉,“周慕云,收起你这套伪善的把戏!你心里清楚你对她做了什么!你清楚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的目光越过周慕云,再次死死锁住轮椅上一动不动的陈庭,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陈庭麻木的神经上:

“陈庭!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你真的忘了吗?!”

“忘了圣德伦天台的风?忘了那架跑音的旧钢琴?忘了你弹舒曼给我听?忘了你手把手教我时掌心的温度?!”

“忘了工作室里那首《月光航线》?!忘了你单膝跪在我面前说的话?!忘了那枚刻着航线的戒指?!忘了它贴在你心口的位置?!”

“忘了那场暴雨?!忘了你是怎么把我从冰冷的别墅里拉出来?!忘了你是怎么用体温捂着我的脚?!忘了我们是怎么开着那辆破车亡命狂奔?!”

“忘了那场车祸?!忘了挡风玻璃后我的血?!忘了你最后看我的眼神?!忘了戒指是怎么嵌进我掌心的?!”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密集的鼓点,带着颜轻月泣血的记忆和灵魂深处的呐喊,狠狠砸向门廊下那个死寂的身影!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钥匙,狠狠捅向陈庭被药物和电击层层封锁的记忆之门!

轮椅上的陈庭,身体几不可察地剧烈颤抖了一下!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一直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了一瞬!

那张苍白瘦削、毫无生气的脸上,那双空洞如同枯井的琥珀色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剧烈的、如同冰层碎裂般的挣扎和痛苦!像有什么东西在死寂的深潭下疯狂地冲撞!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着,似乎想发出声音,喉咙里却只挤出“嗬嗬”的、如同窒息般的破碎气音!

“陈庭!”周慕云脸色骤变!他猛地转身,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颜轻月的视线,同时伸手想要按住陈庭的肩膀,“别听她胡说!她在刺激你!她疯了!”

然而,就在周慕云的手即将触碰到陈庭肩膀的刹那——

“滚开!别碰她——!!”颜轻月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母狮,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猛地松开紧抓围栏的手,不顾一切地朝着紧闭的电子金属门冲去!用身体疯狂地撞击着那冰冷坚固的门体!“砰!砰!砰!”沉闷的撞击声如同绝望的战鼓!她嘶吼着,声音带着毁天灭地的愤怒和不顾一切的保护欲:“把你的脏手从她身上拿开——!!”

巨大的声响和颜轻月状若疯狂的举动终于彻底激怒了安保人员!两个彪形大汉猛地冲上前,一左一右狠狠抓住了颜轻月的胳膊!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颜轻月拼命挣扎,像落入陷阱的困兽,用尽全身力气踢打、撕咬!她的力量在专业的禁锢面前显得如此徒劳,身体被强行拖离大门,双脚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徒劳地蹬踹着!

“把她拖走!立刻!”周慕云厉声命令,脸上温文尔雅的面具彻底撕碎,只剩下阴鸷和狠厉!他转头看向轮椅上的陈庭,只见她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那双空洞的眼中翻涌着越来越剧烈的痛苦和混乱,仿佛有两股巨大的力量在她残破的意识里疯狂撕扯!

“轻月……戒指……车祸……血……”陈庭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了破碎的音节,不成词句,却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和茫然!她枯瘦的双手死死抓住轮椅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身体剧烈地前倾,似乎想要挣脱某种无形的束缚!

“闭嘴!陈庭!看着我!看着我!”周慕云强行扳过陈庭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眠力量,“那些都是噩梦!是她编造的谎言!是假的!都过去了!你现在很安全!有我在!看着我!”

陈庭被迫抬起头,涣散的目光落在周慕云那张因为急切和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上。那枚硕大的钻石戒指在她颤抖的右手上闪烁着冰冷刺眼的光芒。周慕云的脸,戒指冰冷的触感,还有他口中那些“噩梦”、“谎言”、“安全”的词汇……像一层新的、冰冷的泥浆,试图重新覆盖她脑海中那些被强行撕开的、鲜血淋漓的记忆碎片!

她眼中的挣扎和痛苦似乎被这强行灌输的“现实”短暂地压制了下去,再次被巨大的茫然和恐惧所覆盖。身体停止了剧烈的颤抖,只是无力地靠在轮椅背上,大口喘着气,眼神再次变得涣散而空洞。

看到陈庭再次被“稳定”下来,周慕云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得意。他抬头看向被两个安保死死架住、依旧在徒劳挣扎嘶喊的颜轻月,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把她扔出去!报警!告她非法入侵、人身攻击和精神骚扰!”

“周慕云——!!你这个畜生——!!”颜轻月目眦欲裂,嘶吼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绝望而彻底破音!看着陈庭眼中那刚刚燃起一丝微光又被强行掐灭的空洞,看着周慕云那副掌控一切、得意洋洋的嘴脸,巨大的无力感和滔天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里爆发!将她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彻底焚毁!

就在安保人员粗暴地要将她拖离现场的刹那——

颜轻月猛地停止了挣扎!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甩开了右边安保的钳制!在左边安保错愕的瞬间,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惊骇欲绝的动作!

她的右手,那只沾满了雨水和污泥、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抓住了自己黑色高领毛衣的领口!然后,用尽全身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力气,狠狠向下撕扯!

“嘶啦——!”

一声布料被强行撕裂的、刺耳的声响,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冰冷的雨幕中!

脆弱的毛衣领口和里面薄薄的打底衫被瞬间撕裂!从锁骨下方,一直撕裂到腰腹!

冰冷的、带着雨水的山风瞬间灌入!吹拂着她暴露在空气中的、大片苍白而脆弱的肌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所有人都惊呆了!

周慕云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

死死钳制着颜轻月左臂的安保人员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动作完全僵住!

整个世界只剩下冰冷的雨声,和颜轻月那剧烈起伏的、如同濒死般的喘息。

她站在那里,半边的衣衫被撕裂,狼狈地垂落。从锁骨下方,越过心口,一直延伸到肋骨下方,一道狰狞的、如同巨大蜈蚣般的暗红色疤痕,毫无遮拦地暴露在阴霾的天光下!疤痕很长,很宽,边缘是深褐色的增生组织,凸起于苍白的皮肤,像一道被强行缝合的大地裂口,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毁灭性撞击的惨烈!

雨水冲刷着那道疤痕,沿着凸起的边缘流淌,更显其触目惊心!

但颜轻月的动作并未停止!

她猛地抬起那只被安保人员暂时松开的右手!不是去遮掩那暴露的伤疤,而是狠狠地、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抓向了自己左手手腕上那副黑色的、冰冷的碳纤维护具!

“咔哒!咔哒!”护具的卡扣被她用蛮力粗暴地解开、扯落!

护具被狠狠摔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然后,她将自己那只伤痕累累、被所有人认为已经“废掉”的左手,高高地、如同献祭般举了起来!

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所有人的目光下!

那只手,苍白,瘦削,因为长期的固定和神经损伤而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僵硬姿态。手腕微微向内侧弯曲,无法完全伸直。五根手指蜷曲着,指关节僵硬变形,尤其无名指和小指,以一种近乎畸形的角度微微内扣着,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扭曲过!手背上,纵横交错的淡粉色疤痕如同蛛网,那是车祸时玻璃碎片留下的印记。而最触目惊心的,是掌心!

整个左手掌心,布满了扭曲交错的、深褐色和粉红色相间的疤痕组织!像一块被反复撕裂又强行缝合的破布!在掌心正中央的位置,一道尤其深刻的、圆环状的凹陷疤痕清晰可见!疤痕的边缘增生隆起,形成一个清晰的、永久的烙印!

那是戒指!是那枚象征着月光航线的银戒!在车祸的巨大冲击中,深深嵌入她血肉时留下的、永不磨灭的印记!

雨水冲刷着她高高举起的左手,冲刷着掌心那道狰狞的环形烙印,冲刷着那道贯穿胸腹的巨大伤疤!冰凉的雨水和她滚烫的体温交织,让她单薄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却更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悲壮的力量!

她不再嘶喊,只是死死地、用一种穿透灵魂的目光,越过呆若木鸡的安保,越过脸色煞白的周慕云,直直地、燃烧着最后火焰般地盯着轮椅上的陈庭!

她的声音嘶哑低沉,不再高亢,却带着一种足以撕裂灵魂的、泣血的平静,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敲打在死寂的空气中:

“陈庭……”

“看清楚!”

“这道疤,”她空着的右手指向自己心口那道贯穿的巨大疤痕,“是那晚为了逃向你,撞开囚笼留下的!”

“这道疤,”她的右手猛地指向自己高高举起的、掌心那狰狞的环形烙印,“是戒指!是你亲手为我戴上的月光航线!是它在那场毁灭里,为了不离开我,烙进我骨血里留下的!”

“你说航线刻在心里就永远不会消失!”

“你说航线的终点是你!”

“现在,我回来了!”

“带着通向你、也由你而生的疤回来了!”

“你告诉我……”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毁灭性的、不顾一切的质问,如同最后的审判,“这道疤通向你!你要我剥开这颗心再看一遍吗?!!”

“你要我……怎么忘——?!!”

最后一句泣血的呐喊,如同惊雷,狠狠劈在轮椅之上!

陈庭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巨大的力量狠狠击中!她一直空洞涣散的眼神,在触及颜轻月心口那道贯穿的巨大疤痕、触及她掌心那狰狞的环形烙印的瞬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巨大的痛苦、混乱、难以置信的惊骇,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残破的意识!那些被药物强行压制、被电击反复抹除的记忆碎片——天台的风、工作室的琴音、雨夜的拥抱、戒指推入指根的触感、车祸瞬间的剧痛、挡风玻璃后颜轻月染血的脸和绝望的眼神……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涌入她的脑海!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陈庭干裂的唇间迸发出来!那声音充满了被强行撕裂的痛苦、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灵魂归位般的尖锐觉醒!

她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从轮椅上弹了起来!完全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和打着石膏的左臂!她枯瘦的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十指深深插入凌乱的短发中,疯狂地撕扯着!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地摇晃、抽搐!

“不……不……不是……戒指……血……轻月……我的……我的小孩……” 她语无伦次地嘶喊着,破碎的音节混合着巨大的痛苦和无法言喻的恐惧!那双空洞了太久的琥珀色眼眸,此刻被巨大的混乱和一种濒临崩溃的清醒彻底填满!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冲刷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

“拦住她!快给她注射镇静剂!”周慕云终于从极致的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脸色铁青,厉声嘶吼!他扑上去想要抱住状若疯狂的陈庭!

然而,就在他扑上前的瞬间——

陈庭那双被混乱和痛苦充斥的、却终于有了焦距的眼睛,猛地死死盯住了周慕云!那目光里没有了茫然和空洞,只剩下浓烈到极致的恐惧、憎恨和一种被欺骗、被玩弄的巨大愤怒!

“滚开——!!”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扑上来的周慕云推开!力道之大,带着一种绝望的反抗!

周慕云猝不及防,被她推得踉跄后退几步!

陈庭不再看他!她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炬,穿透混乱的人群,穿透冰冷的雨幕,死死地、牢牢地锁定了那个衣衫半褪、高高举着烙有环形疤痕的左手、胸口带着巨大伤疤、如同从地狱归来的献祭者般的颜轻月!

巨大的心痛、悔恨、被强行剥夺记忆的恐惧、以及一种失而复得的、灭顶般的悲恸,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窒息般的声音,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摇摇欲坠!

下一秒!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陈庭猛地从轮椅上跌扑下来!她完全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和左臂的石膏,像一只扑火的飞蛾,用膝盖和那只还能动弹的右手,在冰冷湿滑的水泥地上,手脚并用地、极其狼狈却又无比疯狂地朝着金属围栏外的颜轻月爬去!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单薄的病号服打湿,泥泞沾染了她苍白的脸颊和双手!她爬得那么快,那么不顾一切,仿佛身后是万丈深渊,而围栏外那个伤痕累累的身影,是她唯一的光明和救赎!

“轻月……轻月……我的小孩……” 她破碎的、带着浓重哭腔的呼唤,混合着雨声,清晰地穿透了冰冷的空气,狠狠砸在颜轻月早已破碎不堪的心上!

颜轻月看着那个在泥泞中疯狂爬向自己的身影,看着那双终于燃烧起熟悉光芒、却盛满了巨大痛苦和泪水的琥珀色眼眸……冰封了三个月的泪腺,在这一刻轰然决堤!滚烫的泪水如同岩浆,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汹涌而出!

她猛地挣脱了因为震惊而松了力道的安保人员的钳制,不顾一切地扑向金属围栏!双手穿过冰冷的栏杆缝隙,伸向那个在泥泞中爬向她的、失而复得的灵魂!

“陈庭——!!!”

就在陈庭的手即将触碰到颜轻月穿过围栏的手指的瞬间——

周慕云如同被彻底激怒的野兽,脸色扭曲地冲了上来!他一把抓住陈庭的后衣领,用尽全力狠狠地将她往后拖拽!

“放开她!你这个疯子!她是我的病人!我的未婚妻!”周慕云的嘶吼声带着疯狂和失控!

“不——!放开我!放开我——!!”陈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拼命挣扎着,枯瘦的手指在泥泞的地面上抓挠,留下道道血痕!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颜轻月,泪水疯狂流淌,“轻月!……轻月……我的…轻月”

混乱!撕扯!尖叫!怒吼!冰冷的雨水疯狂地浇灌着这片混乱的战场!

颜轻月的手穿过围栏,徒劳地伸向陈庭,指尖因为极度的渴望和无力而剧烈颤抖。

就在这混乱到极致的瞬间!

被周慕云死死拖拽着、挣扎到极点的陈庭,猛地侧过头!她那双燃烧着痛苦火焰和巨大决绝的琥珀色眼眸,死死地盯住了周慕云抓着她衣领的手!更确切地说,是盯住了周慕云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

然后,在所有人包括周慕云自己都猝不及防的刹那——

陈庭猛地低下头!张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带着一种同归于尽般的狠厉,一口咬在了周慕云的手腕上!

“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猛地从周慕云口中爆发出来!剧痛让他瞬间松开了钳制陈庭的手!

陈庭趁机挣脱,再次不顾一切地扑向围栏!这一次,她的手终于穿过了栏杆的缝隙,冰凉而颤抖的指尖,带着泥泞和血迹,终于触碰到了颜轻月同样冰冷而颤抖的指尖!

肌肤相触的瞬间!

一股巨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两人!

陈庭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颜轻月苍白而布满泪水的脸,看着她心口那道狰狞的巨大疤痕,看着她掌心那道清晰的环形烙印……

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如同穿越了时空的壁垒,无比清晰地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 *“我的小孩,当然要宠。这枚戒指,不是什么束缚,只是一道……月光航线。”*

> *“无论你在哪里,迷航多久,看到它,就能找到回来的方向。”*

> *“因为……航线的终点,是我。”*

记忆的闸门在这一刻被彻底冲垮!所有的迷雾、所有的枷锁、所有的谎言,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轻月……”陈庭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悲恸和失而复得的狂喜,泪水汹涌得更加厉害。她不再试图说话,只是用那只穿过围栏、沾满泥泞和血迹的手,颤抖着、极其轻柔地抚上了颜轻月暴露在冰冷雨水中、紧贴着心口的那片狰狞疤痕。

指尖冰凉,带着泥泞的粗糙感,触碰到那凸起、扭曲的疤痕组织。

颜轻月浑身剧烈地一颤!仿佛被那道冰冷的触碰点燃了全身的血液!巨大的痛楚和一种无法言喻的、被珍视的酸楚瞬间席卷了她!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

陈庭微微仰起头,沾满雨水和泪水的脸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脆弱而圣洁。她颤抖的、冰凉的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不顾一切的决绝,轻轻地、印在了颜轻月心口那道巨大疤痕的起点——锁骨下方,那道最深、最狰狞的疤痕末端!

冰冷的唇瓣,带着雨水的咸涩和泪水的滚烫,印上那凸起的、扭曲的伤疤皮肤。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雨声。风声。周慕云捂着手腕的痛呼。安保人员的呵斥。仿佛都消失了。

只有唇瓣与伤疤相触的瞬间,那无声的、灵魂层面的巨大震颤,在冰冷的雨幕中轰然回荡!

那不是吻。

是烙印。

是失落的航线在废墟上,重新刻下的、以血与伤为证的永恒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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