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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雨幕之下

余生每分每秒

冰冷的雨水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刺在颜轻月裸露的肩颈和心口那道狰狞的疤痕上。肌肤的刺痛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陈庭颤抖的、带着泥泞和血迹的唇,印在她锁骨下方最深的那道疤痕末端。那触感冰凉、粗糙,带着雨水的咸涩和泪水的滚烫,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早已破碎的灵魂上。

这不是吻。是烙印。是失落的月光航线在冰冷的废墟之上,重新刻下的、以血肉为证的永恒坐标。

时间在那一刹那被无限拉长、凝固。雨声、风声、周慕云捂着手腕发出的痛苦嘶嚎、安保人员惊怒的呵斥,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整个世界只剩下唇瓣与伤疤相触的瞬间,那无声的、直达灵魂深处的巨大震颤。

“呃……” 颜轻月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身体剧烈地一颤,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冰冷的触碰所引发的、源自骨髓深处的巨大悸动和铺天盖地的酸楚。她穿过冰冷栏杆的手,下意识地、更加用力地回握住了陈庭那只沾满泥泞和血迹、同样冰冷而颤抖的手。指尖用力到泛白,仿佛要将对方融入自己的骨血,再也不分离。

“抓住她们!快!” 周慕云捂着鲜血淋漓、剧痛钻心的手腕,脸色因暴怒和剧痛而扭曲变形,对着惊呆的安保人员厉声嘶吼,“别让那个疯子再碰陈庭!报警!立刻报警!有人恶意伤害、绑架我的病人!”

尖锐的指令如同冰锥刺破了短暂的凝滞。两名安保如梦初醒,脸上带着被冒犯的狠厉,再次凶猛地扑向颜轻月!

“滚开!” 颜轻月猛地抬头,那双被雨水和泪水冲刷过的眼睛,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冰焰!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狮,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不再试图去抓陈庭,而是猛地收回穿过栏杆的双手,身体向后一退,险险避开了一只抓向她肩膀的大手!同时,她的右脚带着不顾一切的狠劲,狠狠踹在冰冷的金属围栏上!

“哐——!” 巨大的声响震得铁栏杆嗡嗡作响!这突如其来的反击让扑上来的安保动作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地上的陈庭动了!

周慕云那声“疯子”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彻底点燃了她残存意识里最后的反抗火种!她不再看颜轻月,那双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琥珀色眼眸,此刻燃烧着对周慕云刻骨的恐惧和憎恨!她看到了安保扑向颜轻月的动作!

“别碰她——!!” 一声沙哑凄厉的尖叫从陈庭喉咙里迸发!她完全不顾自己打着石膏的左臂和虚弱的身体,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用膝盖和那只完好的右手,再次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猛地扑向离她最近的那个安保人员的小腿!

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啊——!” 猝不及防的剧痛让那名安保发出惨叫,下意识地缩腿后退!

混乱!彻底的混乱!

颜轻月被另一个安保死死抓住手臂,奋力挣扎!陈庭如同失去理智的困兽,死死咬住安保的小腿不松口!周慕云捂着手腕,脸色煞白,气急败坏地对着通讯器狂吼:“报警!叫警察!还有救护车!这里有人行凶!精神病人失控伤人!”

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北投半山冰冷的雨幕,如同死神的镰刀划破天空。红蓝警灯的光芒穿透浓密的雨帘,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令人心悸的、疯狂闪烁的光斑。

警车在刺耳的刹车声中停在“心安”诊所大门外。车门打开,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迅速下车,面色严肃地冲向混乱的中心。

“住手!警察!立刻分开!” 为首的警官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安保人员如蒙大赦,立刻松开了钳制颜轻月的手,也用力掰开了陈庭死死咬住他小腿的嘴。陈庭被巨大的力道掀翻在冰冷的泥水里,浑身湿透,沾满泥泞,左臂的石膏也崩裂开几道缝隙。她蜷缩着,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嘴里的血沫和泥水,身体因为寒冷、恐惧和极致的疲惫而剧烈地颤抖,那双刚刚燃起光亮的眼睛再次被巨大的茫然和惊惧覆盖,下意识地寻找着颜轻月的身影。

“警官!就是她!” 周慕云立刻迎了上去,指着被警察隔开、衣衫撕裂、胸口伤疤狰狞暴露在雨中的颜轻月,语气带着惊魂未定和强烈的控诉,“这个叫颜轻月的女人!她非法闯入私人区域,恶意骚扰我的未婚妻陈庭女士!试图强行将她带走!还暴力袭击我和安保人员!你们看我的手!” 他伸出被陈庭咬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手腕,又指了指被咬伤小腿、龇牙咧嘴的安保,“还有他!我未婚妻精神状况极不稳定,一直在这里接受治疗,被她这样恶意刺激,病情严重恶化,还做出了攻击行为!我要求立刻将她拘留!并对我未婚妻进行保护性隔离!”

周慕云的话语逻辑清晰,指向明确,配合着他手腕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和安保人员的证词,极具说服力。警察的目光立刻锐利地投向颜轻月,带着审视和戒备。

颜轻月被一名警察挡在身前,雨水顺着她凌乱的黑发、苍白的脸颊、赤裸的肩颈和那道巨大狰狞的疤痕不断流淌。她没有看警察,也没有看周慕云,她的目光穿透雨幕,死死地、近乎贪婪地锁在蜷缩在泥水里瑟瑟发抖、眼神涣散的陈庭身上。巨大的心痛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我没有非法闯入!我只是站在公共区域!” 颜轻月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穿透力,她猛地指向周慕云,“是他!周慕云!他非法囚禁、虐待、洗脑我的爱人陈庭!抹除她的记忆!给她强行灌输虚假的身份!你们应该调查他!看看他的诊所里到底藏着什么肮脏勾当!” 她的右手颤抖着指向自己心口那道疤痕和左手掌心那狰狞的环形烙印,“这些伤!都是那场车祸留下的!那场他周慕云和他背后的人联手制造的灾难!就是为了分开我们!”

“荒谬!血口喷人!” 周慕云气得浑身发抖,镜片后的眼神阴鸷无比,“警官!她完全是在胡言乱语!诽谤!我要求……”

“够了!” 为首的警官皱眉打断,场面太过混乱,双方各执一词,而那个蜷缩在泥水里的女人状态显然极差。“都带回警局!协助调查!伤者先送医!” 他挥手示意同事。

警察上前,准备带走颜轻月,同时有人要去搀扶陈庭。

“不——!别碰她!!” 颜轻月猛地挣扎起来,试图冲破警察的阻拦扑向陈庭,“陈庭!看着我!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她的声音带着泣血的绝望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陈庭听到她的嘶喊,涣散的目光似乎凝聚了一瞬,看向颜轻月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幼兽悲鸣般的声音,身体挣扎着想往她那边爬,却被警察拦住。

“轻月——!!” 一声低沉而饱含震惊、愤怒和难以置信的厉喝,如同惊雷,猛地炸响在混乱的现场!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如同愤怒的钢铁巨兽,冲破雨幕,一个急刹停在了警车旁边!车门猛地推开,颜义轩高大的身影跨了出来!

他显然来得极其匆忙,甚至没来得及撑伞。昂贵的深灰色西装被雨水迅速打湿,紧贴着他紧绷的身体。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湿发贴在棱角分明的额角。他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掌控一切的眸子,此刻充满了风暴般的怒火和一种……在看到现场景象时瞬间凝固的、巨大的震撼!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全场:被警察拦着、衣衫撕裂、胸口巨大伤疤暴露在雨中、状若疯狂挣扎嘶喊的妹妹;蜷缩在冰冷泥水里、浑身湿透泥泞、左臂石膏崩裂、眼神涣散如同破碎瓷偶的陈庭;捂着流血手腕、脸色铁青阴鸷的周慕云;还有闪烁的警灯、围观的安保和警察……

眼前的景象,比颜义轩接到紧急电话时所能想象的最坏情况,还要惨烈百倍!

“哥——!!” 颜轻月看到颜义轩,如同溺毙者看到了最后一根浮木,那双燃烧着绝望火焰的眸子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亮!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挣脱了警察的钳制,不顾一切地朝着颜义轩扑了过去!

“救她!哥!救陈庭!!” 颜轻月死死抓住颜义轩湿透的西装前襟,力道之大几乎要撕裂那昂贵的面料。她仰着头,雨水和泪水在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疯狂流淌,那双总是覆盖着薄冰的眼眸,此刻只剩下赤裸裸的、巨大的恐惧、哀求和无助,“带她走!哥!求求你!带她离开这里!离开那个魔鬼!他会毁了她!他真的会毁了她——!!”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从撕裂的肺腑中硬生生挤出来。巨大的恐慌和绝望让她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清冷和克制,像一只被拔光了所有尖刺、只剩下柔软腹部暴露在危险中的幼兽,对着自己唯一的亲人发出最悲切的哀鸣。

颜义轩的身体在颜轻月扑上来抓住他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个几乎不成人形的妹妹——她胸口那道狰狞的、贯穿了锁骨的巨大疤痕在雨水的冲刷下刺目无比,那疤痕的边缘甚至因为刚才的撕扯而微微泛红;她高高举着的左手,掌心那道环形烙印扭曲而深刻;她脸上那混合着雨水、泪水、泥泞和巨大恐惧的绝望神情……这一切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捅进他坚硬的心脏,再狠狠搅动!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剧痛、愤怒和巨大茫然的感觉瞬间攫住了他。他精心构筑的秩序,他以为用“保护”和“未来”筑起的坚固堡垒,在这个瞬间,被眼前这血淋淋的现实彻底击得粉碎!

“颜先生!您来得正好!” 周慕云立刻上前一步,打断了这短暂的凝滞,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急促和“受害者”的悲愤,“您妹妹她……她简直是疯了!她非法闯入,恶意刺激陈庭,导致陈庭精神彻底失控,还暴力伤人!您看我的手!还有安保的伤!陈庭现在情况非常危险,必须立刻送回诊所接受强制治疗!我恳请您……”

“闭嘴!” 颜义轩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钉在周慕云脸上!那眼神里的暴怒和一种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让周慕云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脸色更加难看。

颜义轩不再看他。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紧紧抓着自己、浑身颤抖、眼中只剩下哀求的妹妹身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冰冷和剧烈的颤抖,能感受到她身体里那种不顾一切的、玉石俱焚般的绝望。

“哥……哥……我求求你……” 颜轻月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激动和虚弱而剧烈摇晃,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泣音,“带她走……我不能……不能再失去她一次……不能……”

她的膝盖,在冰冷的、积水的泥地上,几不可察地弯曲了一下。那双总是挺得笔直、带着孤高和倔强的腿,在巨大的绝望和为了陈庭不顾一切的卑微祈求下,竟有了要向下跪倒的趋势!

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压垮了颜义轩心中那堵名为“规则”和“掌控”的高墙!

“颜轻月!” 颜义轩猛地低吼一声,声音带着一种被刺痛般的暴怒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伸出双手,狠狠抓住了颜轻月的双臂,用尽全身力气阻止了她身体的下坠!力道之大,甚至让颜轻月痛得闷哼了一声。

“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这副鬼样子!” 颜义轩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嘶哑,他死死盯着颜轻月的眼睛,试图用愤怒掩盖心底那翻江倒海的复杂情绪,“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把自己弄成这样!尊严呢?!骄傲呢?!都喂狗了吗?!”

“值得!” 颜轻月毫不犹豫地嘶声回答,泪水更加汹涌,声音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她就是我的尊严!我的骄傲!没有她……我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她挣脱颜义轩的手,再次指向心口那道狰狞的疤痕和左手掌心的烙印,声音带着泣血的控诉,“哥!你看清楚!这些疤!这些痛!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们!是你们把我们逼到那一步!是你们害她变成现在这样!现在……你还要看着她被那个畜生彻底毁掉吗?!”

颜义轩的瞳孔骤然收缩!颜轻月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他无法反驳。那场车祸,他事后动用了多少关系掩盖真相,他比谁都清楚。他看着妹妹眼中那浓烈到化不开的恨意和绝望,看着她胸口那道触目惊心的、无声控诉着他的疤痕,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深沉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愧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的目光越过颜轻月的肩膀,再次投向泥水中那个蜷缩的身影。陈庭似乎被颜轻月激烈的情绪再次触动,她抬起沾满泥水的脸,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透过雨幕,茫然又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看向颜义轩的方向。那眼神,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哀求。

警察在一旁等待着,警灯闪烁,气氛凝重而紧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每一个人。颜义轩紧抿着唇,下颌线条绷得像一块坚硬的石头。他像是在进行一场极其艰难、极其痛苦的内在搏斗。一边是他奉行多年的、冰冷的规则和掌控欲,是他为妹妹精心规划的“光明未来”;另一边,是妹妹泣血的哀求,是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如同燃烧生命般的绝望爱意,还有那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眼神脆弱的女人的无声控诉……

终于,颜义轩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个艰难至极的决定。那口冰冷的空气似乎带着铁锈的味道,直灌入他的肺腑。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抓着颜轻月手臂的手。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颜轻月脸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未消的怒火,有深沉的疲惫,有难以言喻的痛楚,还有一丝……妥协。但这妥协,并非无条件的。

“好。” 颜义轩的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死寂,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我可以带她走。”

颜轻月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仿佛濒死的人看到了生的希望!

“但是——” 颜义轩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冰的利刃,斩断了颜轻月刚刚燃起的希望,“颜轻月,你给我听清楚。”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将颜轻月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锁住她:

“第一,人我可以带走,但周慕云这边所有的麻烦、警察的盘问、舆论可能的发酵,全部由我摆平。你,不准再插手,不准再添乱!给我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

“第二,” 他的目光扫过颜轻月那只依旧僵硬变形、疤痕狰狞的左手,语气更加冰冷残酷,“看看你这只手!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连最基本的生活能力都可能丧失的废物,你拿什么去照顾另一个需要24小时看护的精神病人?拿什么去承担所谓的‘未来’?”

颜轻月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左手掌心那道环形烙印仿佛再次灼烧起来。

颜义轩无视她的反应,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和近乎残忍的冷静,一字一句地砸下他最后的条件:

“你要她,可以。”

“但我颜家的门,不是收容所!”

“半年之内,给我站起来!像个真正的人一样站起来!”

“然后,给我进公司!”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年!我给你三年时间!”

“把你名下那个半死不活、连年亏损、马上就要被董事会丢掉的文创分公司——给我盘活!把它做到盈利!做到在集团里能挺直腰杆说话!”

“做到了,” 颜义轩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进颜轻月的眼底深处,“你和她的事,我从此不再过问半句!你们爱去哪里去哪里!”

“做不到……”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更加森寒,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酷,“我会亲自把她送到一个你这辈子都找不到的地方!一个真正能‘治好’她的地方!而你,就给我乖乖回来,走我给你铺好的路!从此,永远别再提‘陈庭’这个名字!”

“颜轻月,” 颜义轩俯视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冰冷的审视,“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也是我给你上的最后一课——”

“一个无用的废物,没有资格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更没有资格……去守护想守护的人。”

“想要她?那就证明给我看!用实力!用价值!证明你不是一个只会拖累别人、只会感情用事的残次品!”

“否则……” 他的目光扫过泥水中的陈庭,如同看着一件待处理的物品,“你就趁早死了这条心!”

冰冷的雨水顺着颜义轩冷硬的下颌线滴落。他的话语,如同最残酷的审判,带着冰冷的现实和巨大的压力,狠狠砸在颜轻月的心上,也砸碎了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

三年。盘活一个濒死的分公司。用她这只可能再也无法流畅弹奏、甚至可能留下永久残疾的手?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颜义轩给她画下的、一道近乎绝望的鸿沟。

颜轻月站在原地,浑身冰冷,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巨大的压力、屈辱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绝望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看着颜义轩那双冰冷而毫无商量余地的眼睛,又艰难地转过头,看向泥水中那个蜷缩着、眼神涣散、如同惊弓之鸟般等待着未知命运的陈庭……

陈庭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目光,那双空洞的眸子微微转动了一下,看向颜轻月。当触及颜轻月眼中那巨大的痛苦和挣扎时,她似乎瑟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细微的、不安的呜咽。

那细微的声音,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颜轻月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疯狂滑落。心口那道巨大的疤痕在冰冷的雨水冲刷下,传来尖锐的刺痛,仿佛在提醒着她那场毁灭性的失去。

再睁开眼时,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所有的挣扎、痛苦、不甘、屈辱……都被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死寂的决绝所取代。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伤痕累累、僵硬变形的左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然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一丝能量,对着颜义轩,也对着这冰冷残酷的现实,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动作沉重而缓慢,带着一种献祭般的悲壮。

“……好。” 一个字,从她干裂苍白的唇间挤出,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沉重分量,“我答应你。”

雨,似乎更大了。冰冷的雨水疯狂地冲刷着北投半山这片混乱的战场,也冲刷着每一个被命运裹挟、伤痕累累的灵魂。警灯的红蓝光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疯狂闪烁,映照着颜义轩冷硬如铁的面容,映照着颜轻月苍白决绝的脸,映照着陈庭在泥水中茫然无助的蜷缩,也映照着周慕云捂着手腕、眼中翻涌的怨毒与不甘。

冰冷的雨幕之下,一场以血肉为代价的交易,尘埃落定。前路,是更深的泥泞和望不到尽头的峭壁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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