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痛难言

醒酒汤送来时，已经凉了大半。他盯着碗里浑浊的汤水，胃里又是一阵翻搅，半点胃口也无。小厮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敢多话，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他勉强喝了两口，便搁下了碗。汤药苦涩，混着残余的酒气在喉间翻滚，激得他一阵干呕。腹底立刻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像是报复他的不知好歹。他弓着背，额头抵在桌沿，冷汗顺着鬓角滑下，砸在手背上。

“……真是欠了你的。”他咬着牙，手掌死死抵住下腹，仿佛这样就能将那磨人的疼痛按回去。

窗外日头渐高，街上的人声渐渐嘈杂起来。他听着外头的喧闹，胸口莫名堵得慌。从前这时候，他早该带着那群狐朋狗友在酒肆里吆五喝六了，哪会像现在这样，像个废物似的瘫在屋里，连站直都费劲。

腹中的孩子又动了一下，这次力道不小，正顶在他膀胱上。他“嘶”了一声，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往屏风后走。可还没走出两步，腿间突然一热——

“操！”他僵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孕晚期本就憋不住尿，再加上昨夜那通折腾，竟是直接失禁了。温热的水迹顺着大腿内侧往下淌，亵裤湿淋淋地贴在身上，狼狈不堪。

他站在原地，手指死死攥着衣摆，指节泛白。羞耻和恼怒烧得他耳根发烫，可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无力感——他什么时候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屏风后的木桶里还有半桶冷水。他咬着牙褪下脏污的衣物，胡乱擦了擦身子，又翻出干净的衣裳换上。可那股腥臊气却像是粘在了身上，怎么都挥之不去。

腹底又是一阵发紧，这次疼得他眼前发黑。他扶着墙慢慢蹲下，额头抵在冰冷的墙面上，呼吸又急又乱。这哪是什么假性宫缩？分明是要把他往死里折腾！

“公子？”小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迟疑，“……您要不要用些饭食？”

他张了张嘴，想骂人，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小厮等不到回应，轻轻推开门缝，一眼就看到他蜷在墙角，顿时慌了神：“公子！您怎么了？”

“闭嘴……”他喘着气，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扶我起来。”

小厮连忙上前，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搀到床边。他刚沾到床榻，就瘫软下去，像条脱水的鱼，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去……”他闭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找个大夫来。”

小厮一愣：“您不是说不用……”

“让你去就去！”他猛地睁开眼，眼底血丝密布，吓得小厮一哆嗦，转身就跑。

屋里又安静下来。他盯着床帐上的纹路，胸口剧烈起伏。腹中的疼痛一阵紧过一阵，像是有人拿着铁钩在里头翻搅。他咬着被角，把呜咽声死死堵在喉咙里。

活该。

谁让他不知死活地去喝酒。

谁让他当初……

思绪突然断在这里。他闭上眼，眼前却浮现出那双清亮的眸子——那人最后看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什么脏东西。

腹中狠狠一绞，他猛地弓起身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疼死了才好。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