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箱“嘀”地叫了一声，林小满手里的橘子瓣“骨碌”滚到实验台缝里。
她正跟那层黏糊糊的橘络较劲，指甲掐进白筋里，扯出老长一缕，活像苏棠昨天发的视频里，她男朋友用糖霜挤的失败品——那人非要在饼干上画标准曲线，结果糖霜化了，流得满盘都是，比陆川记实验日志时潦草的批注还乱。
“成了。”
陆川的声音从离心机后面钻出来，带着点压不住的亮，像刚拧开的橘子汽水，气泡“滋滋”往外冒。
林小满抬头，正见他举着记录板转身，晨光顺着他的肩膀滑下来，把纸上的曲线照得透亮，弧度圆滚滚的，像她刚才摆得整整齐齐的橘子瓣，看着就熨帖。
他走过来时，白大褂下摆扫过实验台，带起一阵风，把她码好的橘子瓣吹得东倒西歪，倒像是在抗议。
她捏着半瓣橘子跟过去，指尖的酸甜气混着培养箱里暖烘烘的风，竟比任何试剂都让人安心。
陆川忽然抬手，指腹蹭过她鼻尖——许是沾了橘络，他指尖带着点培养箱的余温，像去年伦敦冬夜，他把冻红的手塞进她口袋时，忽然凑过来呵出的那口热气。
“张老师刚打电话，”他收回手时，指尖在记录板上敲了敲，“说橘子粥的方子抄好了，让你周末去她家学。”
“学了给谁熬？”林小满故意歪着头逗他，眼瞅着他笔尖在记录板角落画了个歪橘子，墨点晕开一小团，像橘子皮上蹭到的污渍。
“给总对着比色卡发呆的人。”他说这话时睫毛垂着，把眼底的光遮了一半，倒让她想起冰箱里那个放了两天的橘子，皮上的纹路深一道浅一道，藏着说不出的温柔。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推得晃了晃，叶尖的光斑掉在他手背上，碎碎的，像去年伦敦街头那些满地打转的阳光。
那天她裹着他的厚外套，口袋里揣着他塞的橘子糖，糖纸磨得边角发毛，甜味却钻得满鼻子都是。
他指着满地金黄说：“你看这叶子黄得多认真，比实验室的比色卡靠谱。
”后来才知道，他那天特意绕了远路，就为了让她多看会儿落叶——导师说他早把实验数据整理好了，却非说要等她一起回实验室。
林小满咬了口橘子，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陆川伸手来擦时，指腹带着点洗不掉的消毒水味，混着橘子的甜，竟不觉得冲。
“对了，”他忽然从白大褂口袋摸出张皱巴巴的便签，边角还沾着点不明粉末，“苏棠说那批橘子饼晾干了，装在她男朋友的空试剂瓶里寄来，让你标上‘实验对照组’，还说要跟你的成功数据比一比。”
她笑得差点呛着，橘汁溅在记录板上，晕出一小片浅黄，倒比陆川画的橘子还像回事。
看他低头用橡皮轻轻擦那片污渍，笔尖刮过纸面沙沙响，混着窗外的风声，忽然觉得日子就该这样——像熬橘子粥时慢慢搅着锅，粥沫子在边上结层薄皮；像等培养箱出结果时盯着秒表，数字跳得不急不躁；像苏棠和她男朋友烤饼干，焦了也笑得欢实。
陆川擦完污渍，又在旁边补画了片橘子叶，笔尖顿了顿，忽然说：“周末学熬粥时，记得带个保温杯。
”林小满刚想问为什么，就见他指腹蹭过记录板上的曲线，“张老师说，熬粥的火候，跟调培养箱温度一个理，得盯着，还得有耐心。”
窗外的梧桐叶又晃了晃，把光斑晃到他手背上，像撒了把碎糖。
林小满捏着手里的橘子瓣，忽然觉得这日子啊，就像橘子，得慢慢剥，筋络再麻烦，剥到最后，总会有瓣甜丝丝的果肉在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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