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冰箱又空了半格。林小满踮脚往里塞新腌的橘子时，指尖蹭到内壁结的白霜，忽然想起陆川上次蹲在这儿找试剂，后脑勺撞在柜门上的闷响。
“在笑什么？”他抱着刚灭菌的培养皿走进来，白大褂上沾着点蓝紫色的染液，像去年苏棠男朋友打翻的那瓶结晶紫。
“笑你昨天修离心机，把扳手掉进废液桶。”小满转身时，发梢扫过他手腕，带起串玻璃罐碰撞的轻响——那是她攒的橘子皮，泡在不同浓度的糖水里，标签写着“第7天”“第15天”，像陆川记实验日志的字迹。
窗外的梧桐叶又黄了层。陆川忽然从口袋摸出个锡纸包，展开时焦糖香漫开来：“张老师给的陈皮糖，说比你上次煮的橘子水酸三度。”
小满刚要接，锡纸角勾住她袖口的线头。两人低头去解的瞬间，额头撞出轻响，像培养皿碰烧杯的声音。她摸着额角笑出声，看见他耳尖泛起的红，比染液还艳。
“对了，苏棠寄的饼干到了。”陆川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储物柜走。金属柜拉开时，露出里面码得整齐的玻璃罐——最底层那个缠着红绳，是伦敦带回来的橘子罐头瓶，现在装着晒干的陈皮，标签被岁月浸得发皱，依稀能看见“第45天”的字样。
饼干盒打开的瞬间，小满噗嗤笑了。那些饼干歪歪扭扭，有的刻着pH试纸图案，有的沾着巧克力酱写的“±0.5”，像极了陆川画的误差分析图。
“她说这是‘爱情稳定性测试’。”陆川拿起块掉角的饼干，“烤裂的是对照组，完整的是实验组。”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门被推开。学弟举着记录本闯进来，眼镜滑到鼻尖：“陆学长，培养箱……”话没说完就被满室的橘子香呛了下，“你们在做食品实验？”
小满把饼干往他手里塞：“减压实验。”看他红着脸跑开，忽然发现陆川正对着玻璃罐发呆。阳光穿过陈皮的纹路，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那年在高中图书馆，他睫毛投在橘子汽水瓶上的影子。
“还记得这个吗？”他忽然指着罐底的刻痕，那是个歪歪扭扭的橘子，是他用解剖刀刻的，“当时你说，等我们做出稳定的数据，就把它当婚戒盒。”
小满的指尖抚过刻痕，突然摸到块凸起——是他后来补刻的叶子，纹路里还嵌着点橘子皮的碎屑。
傍晚整理实验台时，她在离心机底座摸到个硬物。掏出来才发现是块糖霜，边角沾着点铁锈，正是陆川上次失手摔碎的那块。他居然捡起来，用胶水粘得严丝合缝。
“别看了。”陆川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发顶，“明天去买新的橘子，这次我记得带秤。”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像在数玻璃罐里的光阴。小满望着培养箱里泛着蓝光的新材料，忽然觉得那些细密的纹路，倒像是无数个日子里，他们没说出口的惦念——藏在橘子皮书签里，躲在糖霜的裂纹中，浸在每一次碰杯的烧杯底，像此刻缠绕在两人指间的橘络，看似杂乱，却把心缠得紧实。
陆川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棠发来的照片：她和男朋友举着写满公式的结婚请柬，背景是贴满橘子便利贴的冰箱。小满笑着把手机凑过去，却见他正往玻璃罐里塞新的陈皮，标签上写着：“第1001天，误差允许范围内，爱意持续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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