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陈皮里的恒温

《陈皮里的恒温》

林小满在整理旧文献时，指尖触到张硬纸。抽出来才发现是片压平的橘子叶，叶脉间夹着半张便签，上面是陆川的字迹：“培养箱温度37.2℃，和你手心温度一致。”

窗台上的玻璃罐又空了个。陆川正往新罐子里装橘子皮，白大褂袖口沾着点糖粉，是早上烤橘子酥时蹭的。

“张老师说，三年陈的陈皮最香。”他把标签贴在罐身，笔尖顿了顿，想了一下最后添了行小字，“比你去年做的橘子酱稠度好。”

小满忽然想起上周苏棠的视频。她男朋友举着个烧杯，里面晃着橙黄色的液体：“这是‘爱情浓度测定’，用陈皮泡的水，还每周都测次吸光度。”

苏棠抢过烧杯喝了口，酸得皱眉，那人却在旁边记数据：“pH值4.5，符合甜蜜阈值。”

“他们倒成实验狂魔了。”小满笑着无奈的摇头，结果转身时撞翻了陆川的笔记本。

纸张散落间，片晒干的橘子皮飘到脚边，上面用红笔圈着个日期——是他们第一次在高中食堂吃饭的日子，背面还记着：“排骨汤温度62℃，她怕烫，吹了七下才喝。”

陆川弯腰捡笔记本时，小满看见他后颈的疤。

是去年搬液氮罐时留的，当时他笑着说像片橘子瓣，现在那淡粉色的纹路里，还嵌着点洗不掉的试剂痕迹，像她偷偷抹的橘子味护手霜。

“对了，学弟问我们要恋爱保鲜剂配方。”她忽然想起早上的事，“我说就是每天换橘子水。”

陆川正往培养皿里加试剂，闻言动作顿了顿。

橘色的液体漫过样本，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像他去年熬的橘子糖浆。“其实他上周就来问过。”

他忽然说，“手里攥着包速溶咖啡，说总在实验室待到半夜，女朋友嫌他身上有味。”

小满想起那学弟通红的眼眶，突然明白陆川为什么总在实验室备着橘子。

上次见他往学弟白大褂口袋塞橘子，指尖的温度透过果皮传过去，像那年在雨中，他把伞往她这边倾时，袖口触到她手背的暖意。

傍晚的霞光漫进实验室时，陆川在调试新到的仪器。

小满蹲在储物柜前翻找东西，忽然摸到个冰凉的硬物。掏出来才发现是枚银戒指，藏在伦敦带回来的罐头瓶里，戒指内侧刻着圈橘子纹路，正是用当年那个糖霜模子拓的。

“本来想等实验结题时给你。”陆川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耳尖被夕阳染得发红，“怕尺寸不准，改了三次，内侧的纹路都快磨平了。”

小满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刚好卡住。纹路硌着皮肤的触感，像他每次牵她手时，指腹的薄茧蹭过她掌心的感觉。

她忽然注意到瓶底的刻痕——是个小小的“满”字，笔画里嵌着点橘子皮的碎屑，是岁月留下的恒温。

“你看。”她举着戒指笑，霞光透过纹路，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比任何数据都稳定。”

陆川忽然把她揽进怀里。

培养箱传来的嗡鸣声里，她听见他心跳撞在她耳后，像从前在高中图书馆里，他翻书时带起的风，裹着橘子汽水的甜。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有片飘进敞开的窗户，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叶脉的纹路与戒指的橘子纹重叠，像光阴写下的批注。

夜里整理实验记录时，小满在陆川的草稿本里发现张食谱。

是张老师的字迹，上面用红笔改着：“橘子粥熬煮时间+15分钟，如陆川所说，小满喜欢米开花的口感。”

页边空白处，有陆川补记的小字：“第1002天，陈皮泡的水刚好漫过戒指，甜度达标。”

走廊里传来学弟哼歌的声音，夹杂着玻璃罐碰撞的轻响。

原来最好的恒温，从不是精密仪器控温的37℃，而是有人记得你爱喝的橘子水要晾到合适的温度，记得你怕烫会吹七下，记得把所有的误差，都调成刚好爱你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