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的雪下得悄无声息。
我站在疗养院的落地窗前,指尖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雾气,窗外是连绵的阿尔卑斯山脉,像被撒了一层糖霜。三个月了,我依然会在深夜惊醒,恍惚间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星星,别看。”
可睁开眼,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床头那枚染血的L&D戒指。
“又做噩梦了?”
宋亚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毛毯轻轻落在我肩上的重量。他刚洗完澡,发梢还滴着水,白色毛衣的领口被浸湿了一片,隐约能看到锁骨上那道疤痕——那是横滨摩天轮上留下的。
“没有。”我拢了拢毛毯,撒谎道,“只是有点冷。”
他轻笑一声,伸手擦掉我留在玻璃上的指印:“撒谎的时候,你的睫毛会抖。”
我下意识去摸眼角,却被他捉住手腕。他的掌心很烫,像捧着一团未熄灭的火。
“程鑫说过,你每次心虚都会摸耳朵。”他低声道,拇指轻轻摩挲我的腕骨,“现在也是。”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三个月了,我们谁都不敢轻易提起那个名字。可宋亚轩偏偏要在这种时候,用最平静的语气撕开那道疤。
“你……”我张了张嘴,喉咙发紧,“你最近梦到他了吗?”
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宋亚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松开我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一张皱巴巴的乐谱,边角焦黑,像是从火场里抢出来的。
“昨晚整理行李时发现的。”他展开乐谱,上面是丁程鑫潦草的字迹,标题写着《极光》。
我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写了一半。”宋亚轩的声音很轻,“副歌部分空着,大概是……”他顿了顿,“想和你一起写完。”
我猛地别过脸,雪光刺得眼睛发疼。
宋亚轩没有安慰我,只是把乐谱塞进我手里,转身去拿外套:“收拾一下,我们今晚出发。”
“去哪儿?”
“特罗姆瑟。”他头也不回地拉开衣柜,“看极光。”
飞机越过北海时,宋亚轩睡着了。
他最近总是很累,医生说是X-37的后遗症,可我知道,他只是在拼命填满所有时间——练琴、写歌、甚至学滑雪,好像只要停下来,回忆就会吞噬他。
我偷偷打量他的侧脸。
三个月,他瘦了很多,下颌线锋利得像刀刻,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不住眼下的青黑。梦里,他的手指还会无意识地抽搐,像是在弹一首不存在的曲子。
空乘送来热可可,我接过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他猛地惊醒,瞳孔骤缩,条件反射般攥住我的手腕——
“是我。”我轻声道。
他愣了一秒,随即松开手,喉结滚动:“……抱歉。”
“又梦到横滨了?”
他没回答,只是把热可可推到我面前:“喝点甜的,能缓解耳鸣。”
我盯着杯沿的奶油泡沫,忽然问:“你为什么带我去看极光?”
宋亚轩望向舷窗外的云层,声音很淡:“因为有人答应过你。”
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
“可那不是你的承诺。”我攥紧毛毯,“你不用替他——”
“我不是替他。”他打断我,转过头,眼神灼热得几乎烫伤我,“是我自己想带你去。”
空气凝固了一瞬。
空乘恰好在此时广播降落提醒,宋亚轩别过脸,伸手替我系好安全带。他的指尖擦过我的锁骨,留下一片战栗。
“宋亚轩。”我忽然叫他。
“嗯?”
“如果……极光很美的话。”我深吸一口气,“我们就把那首歌写完吧。”
他的动作顿住了。
半晌,他低低“嗯”了一声,手指轻轻拂过我的发梢,像触碰一片雪。
“好。”
特罗姆瑟的夜晚比想象中冷。
我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宋亚轩走在我前面,围巾被风吹起,像一面黑色的旗。
“再往前一点。”他回头伸手拉我,“那里视野更好。”
我踉跄了一下,被他稳稳扶住。他的手套很粗糙,磨得我掌心发痒。
“你紧张?”他忽然问。
“没有。”
“可你手心在出汗。”
我瞪他:“是你的手套太闷了。”
他低笑一声,忽然摘掉手套,冰凉的手指直接握住我的:“这样呢?”
我的呼吸一滞。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虎口处有一道疤——是小时候练琴磨出来的。此刻,他的体温正一点点渡过来,烫得我心跳加速。
“宋亚轩。”我小声道,“你这样……我没办法走路。”
“那就别走了。”他忽然停下,指向天空,“看。”
我抬头——
墨蓝色的天幕上,极光像被神灵泼洒的颜料,绿得惊心动魄。它们翻滚、流淌,如同活物,又像谁未说完的话。
“程鑫说过……”我的声音哽住了,“极光出现时,许愿会成真。”
宋亚轩静静地看着我:“那你许一个。”
我闭上眼,睫毛被风吹得颤抖。
——希望有人能替我幸福。
再睁开时,宋亚轩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瞳孔映着极光,像两团绿色的火。
“许完了?”他问。
“嗯。”
“那轮到我了。”
他忽然低头,吻住了我的唇。
极光在我们头顶炸开,雪地寂静无声。他的嘴唇很凉,却烫伤了我所有的理智。
“我的愿望是——”他抵着我的额头,声音沙哑,“从今往后,你的噩梦里有我。”
雪落下来,融化在我们交握的指缝里。
远处,有人轻轻哼起《极光》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