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吗？

“玩笑？”我扯动嘴角，努力想做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像石头，声音依旧冰冷。

“沈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 我转过身，不再看他惨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目光空洞地投向窗外喧嚣的街景，指甲更深地陷进掌心的软肉里，留下几个清晰的月牙印。

“腻了。懂吗？对着你这张脸，对着你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我腻了。很烦。”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泥，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他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在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次抽气都带着濒死般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秒，又或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粗重的呼吸声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溺水般的绝望：

“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他？”

他？我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是了，顾言。

沈霁那个沉默寡言却心思敏锐的特助。顾言一直以一种近乎守护的姿态在我身边，尤其是在沈霁忙碌的时候，几乎成了我的影子。

沈霁知道，但从未真正在意过，因为他笃信我的爱。现在，这颗种子被他濒临崩溃的思绪催生出来，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解释我骤然翻脸的稻草。

“谁？”我明知故问，声音里刻意带上了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顾言……”这个名字从他唇齿间挤出，带着血腥味。他猛地向前一步，双手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强行将我扳过来面对他。

他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像濒临绝境的野兽，里面翻涌着痛苦、愤怒、嫉妒，还有一丝摇摇欲坠的、不肯熄灭的微光。

“是不是他？晚晚，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顾言？！”

他眼底那片赤红的绝望和最后一丝不肯熄灭的微光，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

不能再犹豫了，林晚。给他一个理由，一个足够狠、足够彻底、能让他恨你、远离你、再也不想看见你的理由！只有彻底斩断，他才能活下去！

就在这时，办公室厚重的磨砂玻璃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顾言那张线条冷硬、没什么表情的脸探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蓝色的文件夹。

他大概是有文件需要沈霁签字，或者听到了里面不同寻常的动静。他的目光扫过室内，看到沈霁死死抓着我的肩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时，那双总是没什么波澜的眼里极快地掠过一丝讶异和担忧。

就是现在！

一股巨大的、近乎自毁的冲动攫住了我。我猛地挣脱沈霁的手，在他惊愕痛苦的目光中，几步冲到门口，在顾言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一把抓住了他拿着文件夹的手腕。我能感觉到顾言身体瞬间的僵硬，像一块绷紧的石头。

然后，在沈霁骤然放大的、破碎的瞳孔注视下，在顾言震惊到近乎茫然的目光中，我踮起脚尖，毫不犹豫地、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决绝，将自己的嘴唇印上了顾言的。

那个吻毫无温度，冰冷得像一块铁。

我的嘴唇紧贴着顾言同样僵硬的唇瓣，感受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只有绝望的触感。

顾言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腕在我掌心下传来的剧烈脉搏跳动，如同受惊的鼓点。

他整个人都懵了，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不知所措的茫然，完全忘了推开我。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办公室里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沉重得能压垮人的脊椎。

几秒钟后，又或者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身后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紧接着是沉重的、踉跄的脚步声，然后是办公室门被猛地拉开、又狠狠甩上的巨响。

“砰——！”

那声巨响像一颗子弹，击穿了我最后强撑的意志。我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瞬间松开了顾言，身体顺着冰冷的门框滑坐在地。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衣料刺入骨髓。

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心脏的位置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呼呼漏着寒风的破洞。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无声地、汹涌地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顾言还僵硬地站在原地，保持着被我强吻时的姿势，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微微颤抖着，用一种极度复杂、混合着惊骇、困惑、同情甚至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愤怒的眼神看着我。

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只是默默地将手中那份无辜的文件夹放在了旁边的矮柜上，然后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