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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想维度”工作室的空气,带着一种被高强度工作榨干后的、混合着咖啡因、油墨和疲惫的独特气味。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蜂鸣,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工蜂。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设计师们压低的讨论声,交织成一片属于都市白昼的背景噪音。
林夕——不,此刻在工作室的生态链里,她只是最底层的“小林助理”——正埋首在一堆杂乱无章的设计稿和打印样张里。她的工位在开放式办公区最不起眼的角落,紧挨着散发着热气的打印机和堆满杂物的文件柜。桌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潘通色卡,几本翻得卷边的设计年鉴,还有苏明远半小时前扔过来的、厚厚一叠需要重新分类归档的过往项目资料。
“小林,咖啡!” 一个染着灰蓝色头发、耳朵上钉着七八个耳钉的年轻男设计师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声,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和不耐烦。
“哎,来了!” 林夕立刻应声,放下手中正在对照色卡校色的样张,小跑着冲向茶水间。动作麻利地研磨咖啡豆,小心地控制着水量和萃取时间。这已经是今天上午的第五杯了。她端着热气腾腾的黑咖啡,小心地绕过地上散落的线缆和模型边角料,放在那个设计师堆满手绘板和零食包装袋的桌角。
“谢了。” 对方依旧没抬头,手指在数位板上飞快地滑动着。
林夕回到自己的角落,重新拿起色卡和样张。眼神却有些飘忽。窗外,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城市的天际线上,透出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闷。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今天是安希昱的生日。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如同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入她忙碌到近乎麻木的神经。
前世,每一个安希昱的生日,无论她飞得多远,航班多么延误,她都会想尽办法赶回来。有时是清晨抵达,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寒气,扑进那个只为她敞开的怀抱;有时是深夜,用冰冷的指尖和带着倦意的吻,惊醒在沙发上等待到睡着的爱人。她会准备好安希昱最喜欢的、甜度极低的黑森林蛋糕,会笨手笨脚地点燃蜡烛,会看着烛光下她的小月亮清冷脸庞上那抹难得的、带着暖意的微笑,觉得所有的疲惫都值得。
而安希昱,总会在她风尘仆仆归来时,用那双清澈的眼眸安静地凝视她,然后轻轻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珍重,吻去她眉梢眼角的疲惫。她的吻总是很轻,像初雪落在唇上,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呵护。只有林梦知道,在那清冷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团只为她燃烧的火焰。
回忆的碎片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林夕的心脏。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色卡,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指尖冰凉,微微颤抖。巨大的酸涩和铺天盖地的思念,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她努力维持的、名为“林夕”的平静假面。
安希昱…
她的小月亮…
此刻,她在哪里?在做什么?是否被安家安排着参加某个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生日晚宴?是否…也在某个瞬间,想起了她?想起了那些曾经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带着蛋糕甜香和彼此体温的生日?
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石堵住,哽得生疼。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湿热。她赶紧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比对色卡上的两个极其相近的蓝色色块,用力眨了眨眼睛,将那不合时宜的脆弱硬生生逼了回去。
不能想。
不能软弱。
她现在是林夕。一个为了活下去、需要这份工作的普通助理。她需要攒钱,需要站稳脚跟,需要在这座城市里扎下根。只有这样,才有资格,才有能力,去等待,去迎接…也许终将到来的重逢。
她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油墨和咖啡因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种苦涩的真实感。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拉回眼前的色卡和样张上。手指因为用力,指节微微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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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另一端。顶级酒店宴会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却冰冷的光晕,如同无数细碎的冰棱,洒落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和衣香鬓影的宾客身上。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槟的气味、高级香水交织的馥郁芬芳,还有精致冷餐盘里散发出的、被精心计算过卡路里的食物香气。舒缓的弦乐四重奏流淌在背景里,掩盖不住无处不在的、属于名利场的低语寒暄和虚伪笑声。
安希昱穿着一件Dior当季高定的雾霾蓝抹胸长裙。裙摆如同流动的月光,勾勒出她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和玲珑的曲线。乌黑的长发被精心挽起,露出天鹅般优雅纤长的脖颈和线条完美的锁骨。一枚造型简洁、却镶嵌着罕见帕拉伊巴碧玺的铂金项链,恰到好处地点缀在锁骨下方,散发着幽静而昂贵的蓝绿色光泽。
她安静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手里端着一杯几乎未动的香槟。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冰凉地贴着她同样冰凉的指尖。窗外,是城市辉煌如星河的夜景,流光溢彩,却映不亮她眼底深处那片沉寂的冰湖。
精致的妆容完美地修饰了她过于苍白的脸色,却无法掩饰那双桃花眼里透出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她像一件被精心陈列在聚光灯下的、价值连城的瓷器,美丽,易碎,毫无生气。
“希昱,生日快乐!” 一个穿着阿玛尼高定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年轻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脸上挂着自以为迷人的微笑,眼神毫不掩饰地在她身上流连,“今天这身真美,简直像月光女神下凡。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过去跟赵伯伯他们打个招呼吧?赵公子可是一直在问你呢。” 他是安家某个旁支的子弟,安哲明,此刻正殷勤地扮演着拉皮条的角色。
安希昱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他那张堆满谄笑的脸上,眼神平静无波,没有厌恶,也没有欢迎,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沉寂。那目光,像冰冷的X光,穿透了那层精心修饰的皮囊,直视着内里的空洞和算计。
安哲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被那眼神看得有些心底发毛。他干咳一声,还想再说什么。
安希昱却已收回了目光。她没有回应那句“生日快乐”,仿佛那只是一个与她无关的噪音。她只是微微抬起手中的香槟杯,对着虚空,对着窗外那片璀璨却冰冷的灯火,极其轻微地晃了一下。金黄色的液体在剔透的水晶杯壁上划出短暂而寂寥的弧线。
然后,她仰起头,将杯中冰凉的液体一饮而尽。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冰冷的香槟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辛辣的刺痛感,却无法浇灭心口那团名为“林梦”的焦灼火焰。
生日快乐?
呵。
没有林梦的世界,每一天都是冰冷的刑期。这所谓的生日,不过是安家展示“完美作品”、进行利益交换的又一个冰冷舞台。每一句虚伪的祝福,每一道觊觎的目光,都像细密的针,扎在她早已麻木的神经上。
她放下空杯。杯底与旁边侍者托盘里的另一只杯子轻轻碰撞,发出一声清脆而突兀的“叮”响。在舒缓的背景音乐里,显得格外刺耳。
安哲明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有些讪讪。安希昱却像没看见,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巨大的玻璃窗如同一面冰冷的镜子,映出她此刻盛装却孤绝的身影,也映出身后的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那繁华热闹的景象,在冰冷的玻璃倒影里,扭曲成一片光怪陆离、毫无意义的色块。
她看着玻璃中那个眼神空洞、如同精致人偶的自己。
林梦…
你在哪里?
是否…也在某个角落,想起了今天?
这个念头像毒藤,缠绕着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绞痛。
不能再等了!
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像在凌迟她的神经!“灰狐”那边依旧没有突破性的进展。她需要更直接、更暴力的方式!哪怕掘地三尺!哪怕将这座城市翻个底朝天!
一股绝强的、混合着绝望和疯狂的冲动,在她冰冷的血液里轰然炸开!她猛地转过身!
动作带着一股凛冽的决绝,裙摆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她无视了身边欲言又止的安哲明,无视了远处投来的、安夫人带着警告意味的视线,径直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孤寂而急促的“哒、哒”声,如同敲响的战鼓,朝着宴会厅那扇厚重华丽的鎏金大门走去。
“希昱?你去哪?”安哲明错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安希昱充耳不闻。她的世界里,此刻只剩下一个目标——离开这个冰冷的牢笼!立刻!马上!用尽一切手段,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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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屋所在的旧楼楼道,永远弥漫着一股混合着陈旧油烟、潮湿霉味和廉价洗涤剂的气息。声控灯时灵时不灵,昏黄的光线在狭窄的空间里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林夕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爬上吱呀作响的水泥楼梯。帆布鞋的鞋底沾满了外面带回来的灰尘和泥渍。肩膀因为长时间伏案和搬运沉重的资料样本而酸痛僵硬。手里拎着一个从楼下便利店买来的廉价塑料袋,里面装着两桶方便面和一包榨菜。这就是她的晚餐,或者说,宵夜。加班到晚上九点多,早已饥肠辘辘。
她走到四楼自己那扇深棕色的、油漆斑驳的房门前。掏出钥匙,金属冰冷的触感让她麻木的手指微微一颤。就在钥匙即将插入锁孔的瞬间——
“嗒…嗒…嗒…”
极其轻微、带着迟疑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的脚步声,在下方楼梯的转角处响起。
林夕的动作瞬间僵住!
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全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间倒竖起来!又是这种感觉!那种如芒在背、被冰冷毒蛇盯上的窥视感!沈国栋?!他又跟来了?!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回头,目光如同受惊的鹿,带着巨大的惊惶和警惕,死死地投向楼梯拐角那片被黑暗吞噬的阴影!
脚步声停了。
楼道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她因为惊恐而骤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清晰可闻。昏黄的声控灯,在她回头的瞬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闪烁了一下,骤然亮起!
刺目的光线,如同舞台的聚光灯,猛地打在了楼梯拐角处那个刚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身影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夕的瞳孔,在灯光亮起的瞬间,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冻结!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不是沈国栋。
是…
安希昱!
她就站在那里。站在距离林夕不过十几级台阶的拐角平台上。
身上不再是宴会厅里那件如同月光流淌的雾霾蓝高定礼服,而是换上了一身看似随意却质地精良的黑色羊绒大衣,衬得她本就纤细的身形愈发单薄伶仃。乌黑的长发没有挽起,而是略显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她似乎跑过,气息有些不稳,胸口微微起伏。
那张清冷绝伦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妆容的修饰。肤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乌青,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微微颤抖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清澈如冰湖、此刻却布满了猩红血丝的桃花眼,正死死地、死死地锁定在林夕的脸上!
那眼神里,翻涌着太多太多复杂到极致、浓烈到几乎要爆炸的情绪!是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是寻而不得的滔天愤怒?是前世目睹她死亡的锥心绝望?是今生苦苦追寻的刻骨煎熬?是难以置信的震惊?是深入骨髓的恐惧?…所有的情绪,如同火山底部奔涌的岩浆,在她那双被血丝染红的眼睛里疯狂地冲撞、沸腾!最终汇聚成一种足以撕裂灵魂的、带着毁灭气息的质问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脆弱!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站在昏黄肮脏的楼道灯光下,站在弥漫着廉价油烟和霉味的空气里,像一个走错了时空、跌落凡尘的冰雪精灵,浑身散发着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惊心动魄的脆弱和…一种濒临极限的疯狂!
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
世界失声。
只有两颗在各自轨道上经历了死亡与重生、疯狂奔袭终于在此刻猛烈撞击的心脏,在死寂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安…” 林夕张了张嘴,那个在心底呼唤了千万次的名字,却卡在喉咙里,只发出一个破碎不堪的气音。巨大的震惊和汹涌而来的、几乎要将她溺毙的狂喜与心酸,让她浑身僵硬,无法动弹。手中的塑料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方便面和榨菜滚落出来,沾满了灰尘。
这一声轻响,如同按下了某个疯狂的开关!
安希昱的身体猛地动了起来!
她像是被无形的巨力推动,又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脚步踉跄地、几乎是跌撞着冲上了最后几级台阶!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朝着僵立在门前的林夕,狠狠扑了过来!
“为什么?!!”
一声嘶哑到变调的、带着哭腔的、如同受伤野兽般凄厉的质问,猝然撕裂了楼道的死寂!那声音里饱含了太多的痛苦、委屈、愤怒和灭顶的恐惧,震得墙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林夕甚至来不及反应!
一股巨大的力量夹杂着冰冷的寒气,猛地撞进她的怀里!安希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手死死地攥住了林夕风衣的前襟!那纤细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和奔跑的疲惫而剧烈地颤抖着,冰冷的手指隔着薄薄的布料,传递着刺骨的寒意和绝望的力量!
“为什么要逃?!!”
安希昱猛地抬起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混合着眼底疯狂燃烧的猩红火焰,汹涌地冲出眼眶,顺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疯狂滚落!那双被泪水洗刷过的桃花眼,死死地盯着林夕,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深入骨髓的痛楚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控诉!
“为什么要躲着我?!!”
“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苦吗?!!”
“你知道我以为…以为又把你弄丢了吗?!!”
她哭喊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撕裂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血沫!前世冰冷的殡仪馆,浴缸里刺目的血红,还有这几个月如同无头苍蝇般疯狂搜寻却一次次落空的绝望…所有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流,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她不再是那个清冷自持、掌控一切的安家继承人,不再是那个在资本市场上翻云覆雨的重生者!她只是一个被巨大的恐惧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彻底摧毁了所有防备的、脆弱无助的女孩!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却无法模糊她眼中那几乎要将林夕焚烧殆尽的疯狂执念!在巨大的悲恸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确认她存在的强烈渴望驱使下,安希昱猛地踮起脚尖,不管不顾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和蛮横,朝着林夕那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的、沾着灰尘和泪水的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那不是吻!
更像是一场带着血腥味的、绝望的撕咬和占有!
冰冷的、带着咸涩泪水的唇,粗暴地撞在林夕的唇上!牙齿磕碰,带来一阵清晰的痛感!安希昱的双手依旧死死攥着她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她的吻毫无章法,只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掠夺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恐惧这一切只是幻影,恐惧下一秒她就会再次消失!
“唔…!” 林夕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巨大冲击力的吻撞得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了身后冰冷坚硬的房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痛感从唇上和后背同时传来!
但更强烈的,是灵魂深处那被彻底点燃的、如同岩浆般滚烫的悸动!安希昱的眼泪是冰的,唇是冰的,身体是冰的,可那吻里蕴含的绝望、痛苦和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炽烈情感,却像最烈的酒,瞬间点燃了林夕血液里所有压抑的、名为“林梦”的火焰!
前世楼梯间里自毁般的放纵,停尸间里冰冷的诀别,浴缸里刺目的血红…安希昱那压抑到极致的哭泣和控诉,像一把把烧红的钥匙,狠狠捅开了林夕灵魂深处那扇被恐惧和悔恨层层封锁的门!
凭什么?!
凭什么要逃?!
凭什么要让她的小月亮承受这样的痛苦?!
一股比安希昱更加狂暴、更加原始、更加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在林夕体内轰然爆发!那属于“林夕”的温顺外壳,在这一吻的撞击下,被彻底撕碎!露出了里面那个强势、炽热、带着毁灭与重生气息的、真正的林梦!
就在安希昱的唇因为哭泣和绝望而微微颤抖、力道稍懈的瞬间——
林梦猛地反客为主!
她没有推开她!而是用一只手臂,如同铁钳般,狠狠地、不容抗拒地箍住了安希昱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她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身体,更加用力地、毫无缝隙地压向自己!另一只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猛地扣住了安希昱的后脑勺!指尖深深插入她冰凉柔顺的发丝之中,固定住她试图闪躲的头颅!
然后,她低下头!
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掠夺一切的强势和一种焚毁万物的炽烈情感,狠狠地、更深地回吻了过去!
这不是安抚!
这是宣战!是占有!是烙印!
是对命运最狂暴的反击!是对失而复得最疯狂的确认!
她的唇舌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量,强势地撬开了安希昱因哭泣而微张的、冰冷的齿关!长驱直入!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攻城略地般的侵略性,席卷了她口腔里每一寸冰冷的气息和咸涩的泪水!她的吻,不再是安希昱记忆中那带着挑逗和自毁意味的轻浮,而是充满了原始的、野性的、足以将人灵魂都点燃的掠夺和占有欲!
“唔…!” 安希昱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双被泪水模糊的桃花眼骤然睁大!里面翻涌的绝望和痛苦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一种灭顶般的、灵魂被攫住的战栗感所取代!她试图挣扎,试图推开这突如其来的、过于强势的掠夺,但箍在她腰间的铁臂和扣在她脑后的大手,如同最坚固的镣铐,将她牢牢地禁锢在这个滚烫的怀抱和这个几乎要夺走她所有呼吸的吻里!
林梦的吻,带着一种近乎惩罚的力度,啃噬着她的唇瓣,吮吸着她的舌尖,扫荡着她口腔里所有的冰冷和苦涩!那滚烫的气息,那不容置疑的掌控力,那熟悉又陌生的、属于林梦本身的野性气息,如同最烈的火焰,瞬间点燃了安希昱冰封的血液!将她所有的控诉、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委屈,都焚烧成一片空白!只剩下灵魂深处那最原始的、被唤醒的战栗和一种飞蛾扑火般的沉沦!
狭小、肮脏、灯光昏黄的楼道里,两个紧紧纠缠的身影,如同两株在绝境中疯狂汲取彼此生命力的藤蔓。一个冰冷绝望的吻,被另一个更加炽热狂暴的吻彻底吞噬、点燃!
安希昱攥着林梦衣襟的手指,由最初的死死用力,渐渐变成了无意识地、带着细微颤抖的抓握。她被迫仰着头,承受着这几乎要将她灵魂都吸走的掠夺。冰冷的泪水依旧顺着紧闭的眼角疯狂滑落,但身体却不再挣扎,反而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彻底软倒在林梦那强势而滚烫的怀抱里。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带着泣音的呜咽,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极致的沉沦。
林梦感受着怀中身体的软化,感受着她细微的颤抖和那破碎的呜咽,心口那团疯狂燃烧的火焰,仿佛被浇上了一捧滚烫的油,燃烧得更加炽烈!她扣在安希昱脑后的手微微用力,将这个带着血腥味和泪水的吻,加深到更加窒息的境地!仿佛要将前世错过的所有时光,将今生所有的恐惧和思念,都通过这个吻,狠狠地、不容置疑地烙印进彼此的灵魂深处!
“轰隆——!”
窗外,酝酿了一整天的暴雨,终于在这一刻,伴随着一道撕裂夜空的惨白闪电和震耳欲聋的雷鸣,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敲打着肮脏的玻璃窗,发出密集而狂暴的声响,如同为这场在破败楼道里上演的、跨越了生死界限的炽烈重逢,奏响最狂野的乐章!
楼道里,那盏昏黄的声控灯,不知是因为这巨大的雷声,还是因为感应到了下方这太过激烈而无声的纠缠,在明明灭灭地闪烁了几下之后,终于,“啪”地一声,彻底熄灭了。
狭小的空间,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彻底吞噬。
只有两道急促而滚烫的喘息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震耳欲聋的雨声中,疯狂地交织、缠绕,如同濒死野兽的嘶鸣,又如同灵魂共鸣的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