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风,带着城市夜晚特有的喧嚣和一丝未散的暑气余温,呼啸着掠过裸露的皮肤。脚下是万丈深渊般的城市灯火,璀璨如星河倒悬,却又遥远得如同另一个冰冷的世界。巨大的霓虹广告牌在不远处的高楼上无声闪烁,变幻的光影切割着林夕(林梦)苍白而破碎的脸庞。
她站在那里,身体因为情绪的剧烈冲击而微微颤抖,像一株在狂风中摇摇欲坠的芦苇。刚刚倾泻而出的那些话语——被安家羞辱的无力,被强行撕裂的痛苦,选择“放荡”生活表象背后的自毁深渊…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生锈的刀,在她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反复剐蹭,撕开那些结痂未愈的伤口,露出底下依旧鲜红淋漓的血肉。
她不敢去看安希昱的眼睛。那双清冷得如同月光凝结的桃花眼,此刻会盛满怎样的情绪?是震惊?是厌恶?是怜悯?还是…更深沉的失望?前世那冰冷的诀别吻和浴缸里刺目的血红再次闪过脑海,带来灭顶的恐惧和绝望。她害怕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任何一丝与前世家人类似的鄙夷,那将是她彻底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死死地攥着冰冷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那是支撑她摇摇欲坠身体的唯一支点。夜风吹乱了她的低马尾,几缕碎发凌乱地贴在汗湿冰冷的额角和颈侧。她垂下头,下颌线绷紧,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了熟悉的铁锈味。巨大的酸涩和铺天盖地的悔恨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让她几乎窒息。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以为重生归来可以独自面对一切,可当那些深埋的痛苦被血淋淋地挖出,暴露在安希昱面前时,她才绝望地发现,自己依旧是那个被家族碾碎、被命运戏弄、在黑暗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可怜虫!
“对不起…” 破碎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呜咽,终于不受控制地从紧咬的齿缝间溢出,轻得如同叹息,却承载着千钧的重量,瞬间被呼啸的夜风撕碎,“希昱…对不起…我不该…不该变成那样…不该让你看到那样的我…”
她的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起来,压抑的哭泣如同濒死小兽的悲鸣,在空旷的天台上显得格外孤寂而绝望。冰冷的泪水汹涌地冲出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疯狂滚落,砸在冰冷粗糙的水泥栏杆上,晕开一小片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强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一个被痛苦和悔恨彻底击垮的、脆弱不堪的灵魂。
就在这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的瞬间——
一股清冽的、带着熟悉冷香的气息,毫无征兆地靠近。
紧接着,一具纤细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身体,带着夜风的微凉,猛地撞进了她的怀里!
林夕的身体骤然僵住!所有的哭泣和颤抖在那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安希昱!
她竟然…主动抱住了她?!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林夕混乱如麻的脑海中轰然炸响!她难以置信地、僵硬地低下头。
安希昱的脸颊紧紧贴在她剧烈起伏的胸口,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针织衫布料,熨帖着她冰冷僵硬的皮肤。那纤细的手臂,以一种近乎笨拙却异常坚定的力道,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身!将她颤抖的身体,牢牢地、紧密地禁锢在自己同样单薄却带着惊人力量的怀抱里!
林夕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身体的僵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细微的颤抖。安希昱的呼吸有些急促,喷洒在她胸口的温热气息带着急促的节奏。她似乎在紧张,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克服着某种巨大的障碍,来完成这个对她而言无比艰难的动作。
“别…说了。”
安希昱的声音闷闷地从她胸口传来。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像一道温暖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林夕冰冷绝望的壁垒。
“不要道歉。” 安希昱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碎,嵌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的力度,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林夕狂跳的心脏上,“错的不是你。”
“是他们。”
“是这个…该死的地方。”
林夕的身体猛地一震!巨大的酸楚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一种灭顶般的委屈,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防!她再也无法抑制,反手猛地、更加用力地回抱住怀中的安希昱!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她的手臂箍得那样紧,勒得安希昱微微闷哼了一声,却丝毫没有挣扎。
“希昱…希昱…”林夕将脸深深埋进安希昱冰凉柔顺的发丝里,贪婪地呼吸着那独属于她的、清冽的冷香,破碎地、一遍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透了安希昱的发顶和肩头的衣料。
安希昱的身体在她紧窒的怀抱里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生疏却无比珍重的意味,抬起一只手,轻轻抚上林夕因为哭泣而剧烈颤抖的脊背。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笨拙地、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紧绷的脊柱线条,轻轻拍抚着。
那动作很轻,很缓,带着一种安希昱特有的、小心翼翼的克制,却蕴含着一种足以抚平惊涛骇浪的、沉静而强大的力量。如同月光倾泻在寒冰之上,无声地传递着一种无需言语的安抚和承诺。
林夕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这笨拙却无比坚定的轻抚下,一点点、一点点地松弛下来。那灭顶的绝望和汹涌的悲伤,仿佛被一只温柔却有力的手缓缓抚平。她不再压抑,放任自己在安希昱的怀里,像个受尽委屈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嚎啕大哭。哭声不再压抑,不再破碎,而是带着一种宣泄般的、撕心裂肺的力量,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仿佛要将前世今生所有的痛苦、恐惧、悔恨和不甘,都随着泪水彻底冲刷干净。
安希昱没有阻止她,只是更紧地抱着她,脸颊依旧紧紧贴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口,感受着她滚烫的泪水和灼热的体温。那双清冷的桃花眼在黑暗中微微闭着,长睫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林夕身体里那如同火山爆发般奔涌的痛苦,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悔恨。前世那个在楼梯间放纵自毁的林梦,那个在殡仪馆冰冷的林梦,与此刻在她怀里崩溃痛哭的林梦…身影重重叠叠。
她的小月亮,她的光…原来独自承受了这么多。原来那看似放荡不羁的表象之下,是这样一个被痛苦和绝望撕裂、伤痕累累的灵魂。
一种尖锐的、如同被细密针扎般的心疼,混合着巨大的愧疚,在安希昱冰冷的心湖里弥漫开来。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安家的冷酷无情,恨这个世界的恶意满满。她更恨…自己前世为什么没能更早地挣脱枷锁,更早地来到她身边,在她坠入深渊之前,牢牢抓住她!
“对不起…”安希昱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哽咽,如同梦呓般在林夕的怀里响起,“是我…来晚了。”
她微微抬起头。清冷的月光恰好穿透云层的缝隙,洒落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那双总是如同寒潭般深不见底的桃花眼里,此刻盛满了林夕从未见过的、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一种近乎虔诚的珍重。月光在她眼底流转,如同冰层融化后露出的、最柔软的内核。
她的目光,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专注,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林夕那双被泪水洗刷得通红的、带着巨大悲伤和脆弱无助的眼睛。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踮起了脚尖。
一个轻柔得如同初雪飘落的吻,带着微凉的触感和安希昱特有的清冽气息,无比珍重地、小心翼翼地,印在了林夕汗湿冰冷的额头上。
那不是一个情欲的吻。
更像是一个烙印。
一个无声的誓言。
一个跨越了生死界限的、迟来的救赎。
“这次,”安希昱的唇瓣贴着林夕的额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足以劈开一切黑暗的坚定力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林夕的灵魂深处,“我护你。”
夜风依旧在呼啸,城市的霓虹依旧在冷漠地闪烁。但在这个被月光短暂眷顾的天台角落,时间仿佛凝固了。林夕所有的哭泣、所有的颤抖、所有的恐惧和绝望,都在这个落在额头的轻吻和那句沉甸甸的誓言中,被一种巨大的、足以抚平一切伤痕的暖流,温柔地包裹、融化。
她紧紧地、死死地回抱着安希昱,将脸更深地埋进她的颈窝,汲取着那唯一能让她感到安全和救赎的气息。滚烫的泪水依旧在流淌,但不再是绝望的洪流,而是混杂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劫后余生般的疲惫与安心。
月光下,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如同两株在绝境中汲取彼此生命力的藤蔓,在冰冷的钢铁森林顶端,无声地诉说着跨越生死、穿透黑暗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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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永不熄灭的星河。室内没有开主灯,只有几盏嵌入式的氛围灯散发着幽微柔和的光线,勾勒出昂贵家具简洁流畅的轮廓。
安希昱独自一人坐在那张宽大的、线条冷硬的黑色真皮沙发上。她换下了沾着林夕泪水的衣物,穿着一件质地极其柔软舒适的丝质睡袍,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后,几缕发丝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手里端着一杯温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壁。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那片璀璨却冰冷的灯火上,眼神深邃,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依旧停留在那个被月光笼罩的天台,停留在林夕那双被泪水洗刷得通红、盛满了巨大悲伤和脆弱无助的眼眸里。
林夕那崩溃的哭泣,那血淋淋的剖白,那紧窒到令人窒息的拥抱,还有额头上那滚烫的泪水和灼热的体温…所有的触感、声音、气息,都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感官和灵魂深处,带着一种近乎灼伤的刺痛感。
“错的不是你。”
“是他们。”
“是这个…该死的地方。”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这次,我护你。”
她低声重复着自己在天台说过的每一句话。清冷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客厅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自省的重量。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她冰封的心湖上,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护她?
怎么护?
仅仅是像昨夜那样,像个幽灵一样守在那个破败的安全屋里?仅仅是依靠“灰狐”在暗处的监控?不!那远远不够!
阮氏香脖颈上那触目惊心的勒痕,墙角那点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鹅膏菌,苏晚那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窥视,沈国栋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审视目光…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步步紧逼的巨网,已经将林夕(林梦)牢牢锁定!
危险从未远离,甚至因为她重生的行动,变得更加隐秘和凶险!林夕此刻的处境,比前世更加危险百倍!她就像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摇摇欲坠的碎石,随时可能被任何一股来自暗处的力量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她安希昱,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绝不允许!
一股冰冷而决绝的火焰,在安希昱沉寂的眼眸深处轰然燃起!那火焰不再仅仅是对抗命运的决心,更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一切的绝对意志!
她需要一个堡垒!一个真正固若金汤、能隔绝所有窥视和危险的堡垒!一个只属于她和林夕的、绝对安全的领域!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放在沙发扶手上那部哑光黑色的卫星电话。指尖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卫星电话屏幕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幽蓝的光。
安希昱拿起电话,指尖在指纹识别区轻轻一触。
“灰隼”那低沉平稳、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直接在她耳蜗深处响起:“小姐。‘壁垒’协议已激活。目标‘林夕’安全状态:低。威胁等级:高。渗透持续。请指示最终安全区坐标。”
安希昱的目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落在城市东北角那片相对静谧、被葱郁绿化和人工湖环绕的高端住宅区——“云顶”。那里是安家产业之外的顶级私密社区,安保等级极高,住户非富即贵,且极其注重隐私。前世,她曾在那里拥有一套从未入住的顶层复式公寓,产权完全独立,与安家毫无关联。那是她为自己预留的、最后的避难所。
“坐标:云顶,A栋顶层。”安希昱的声音清冷而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权限:最高级别‘黑镜’。时限:48小时。资源:无上限。”
“指令确认。”“灰隼”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坐标锁定:云顶A栋顶层。‘黑镜’加密协议启动。资源调配:最高优先级。时限:48小时。‘壁垒’将于目标时间节点完成部署。”
“滴。”通讯切断。
安希昱放下卫星电话。她端起水杯,浅浅抿了一口微凉的水。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头那团名为守护的火焰。
48小时。
她只有48小时,将那座冰冷的、从未住过的空中堡垒,打造成一个足以隔绝一切风雨、承载她失而复得的光的温暖巢穴。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在她脚下铺陈开来,如同流淌的熔金。她清冷的眼眸倒映着这片璀璨,眼底深处却燃烧着比灯火更加炽烈的决心。
林夕…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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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想维度设计工作室。清晨。
空气里弥漫着熬夜加班后特有的、混合着咖啡因、油墨和疲惫的气息。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蜂鸣。键盘敲击声稀稀落落,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熬夜后的困倦和麻木。
林夕坐在自己的工位里,手指在键盘上缓慢地移动着。她的眼睛有些干涩发红,是昨夜情绪剧烈波动和睡眠不足留下的痕迹。但她的眼神,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不再是那种强行伪装的温顺和怯懦,也不是被恐惧笼罩的惊惶。而是一种经历过狂风暴雨冲刷后、沉淀下来的平静。一种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又隐隐透出微弱光芒的平静。仿佛昨夜在天台的那场痛哭和那个落在额头的轻吻,将她灵魂深处某些沉重的东西冲刷掉了,露出底下更坚韧的内核。
她的目光看似专注在屏幕上那些需要整理的文档上,指尖却无意识地、一遍遍抚过自己的额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安希昱唇瓣那微凉而珍重的触感,还有那句如同烙印般刻入灵魂的誓言——“这次,我护你”。
一股暖流,带着酸涩和巨大的安心感,缓缓流淌过冰冷的心田。她的小月亮,终于回来了。带着足以对抗整个世界的力量和决心。
就在这时——
“小林!”苏明远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和急躁,从玻璃隔间办公室里传来,“我昨天让你备份的‘星河湾’软装素材包呢?风华地产那边催着要最终稿!李设计师等着排版!你弄好没有?发给我!”
林夕猛地回过神。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立刻应道:“马上好,苏总监!我检查完最后几个文件就发!”
她迅速点开电脑桌面上的文件夹。里面是昨晚熬夜整理好的、分类清晰、标注明确的素材包。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点击发送。
眼角的余光,却猛地捕捉到玻璃门外,一个穿着灰色清洁工制服的身影,正拿着拖把,动作极其缓慢地擦拭着她工位旁边的地面。
是苏晚。
她的动作比昨天更慢,更用力。拖把头反复地、近乎偏执地摩擦着林夕工位下方那片光洁的瓷砖,发出湿腻而刺耳的“唰…唰…”声。她的头垂得很低,看不清表情,但整个身体都散发出一种阴郁的、粘稠的、如同实质般的怨毒气息!那怨毒,像一张无形的网,牢牢地笼罩着林夕的工位!
林夕的心跳漏了一拍!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苏晚…她在这里!她在盯着她!那怨毒的气息,仿佛化作了实质的毒针,刺得她皮肤生疼!
她强迫自己忽略那道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目光,手指在鼠标上移动,准备点击发送。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鼠标左键的瞬间——
苏晚擦拭地面的动作,极其突兀地停了下来!
她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布满血丝、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眼睛,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疯狂的嫉妒和怨毒,死死地、狠狠地钉在了林夕握着鼠标的手上!钉在了她电脑屏幕上那个即将发送的文件夹上!
那眼神,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带着一种要将她连人带电脑一起撕碎的疯狂恶意!
林夕的手指,在苏晚那怨毒目光的注视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她!苏晚想干什么?她为什么盯着这个文件夹?!
电光火石之间!
林夕猛地改变了动作!
她不是点击发送,而是飞快地移动鼠标,在那个命名为“星河湾软装素材包_Final”的文件夹上,点击了右键!
然后,在弹出菜单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压缩”!
几乎就在她点击“压缩”的同一秒!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脆响,从苏晚的方向传来!
林夕猛地侧头看去!
只见苏晚手中那湿漉漉的拖把杆顶端,一个不起眼的、如同纽扣电池般大小的黑色物体,正无声地滑落下来,掉在她刚刚擦拭过的、还带着水渍的光洁瓷砖地面上!
那东西极其微小,通体哑光黑色,在日光灯下泛着不祥的光泽。
信号干扰器?!
林夕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苏晚想干扰她的电脑!想让她发送失败?!或者…是想在发送过程中做手脚?!毁掉文件?!让她在苏明远和风华地产面前彻底搞砸?!背上工作失误的黑锅?!
这个疯子!她竟然敢在工作室里、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巨大的愤怒和后怕如同冰火交织,瞬间冲上林夕的头顶!她差一点!就差一点就着了她的道!如果刚才她直接点击发送,在那个干扰器的作用下,文件传输极有可能失败或者出错!后果不堪设想!
林夕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带着冰冷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警告,狠狠地刺向站在不远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和怨毒的苏晚!
四目相对!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在噼啪作响!
苏晚眼中的怨毒和疯狂几乎要喷薄而出!她死死地盯着林夕,盯着她电脑屏幕上那个正在压缩中的文件夹提示框,枯瘦的手指因为愤怒和计划落空而死死攥紧了拖把杆,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林夕毫不退缩地迎视着她的目光!眼神冰冷而锐利,带着一种经历过生死、绝境反击后的强大气场!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的把戏,我看到了!你动不了我!
无声的对峙,在弥漫着咖啡因和油墨味的空气里,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
几秒钟后,苏晚眼中的疯狂怨毒如同潮水般褪去,瞬间被一种更加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和阴鸷所取代。她猛地低下头,不再看林夕,抓起掉在地上的那个黑色小东西塞进口袋,拎起水桶和拖把,动作僵硬地、带着一种失败后的阴冷气息,快步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那“唰…唰…”的拖地声,仿佛带着不甘的诅咒,渐渐远去。
林夕紧绷的神经这才缓缓松弛下来,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她看着屏幕上压缩完成的提示框,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点击了压缩文件的“发送”按钮。
文件传输进度条平稳地向前推进。
发送成功。
她靠在椅背上,指尖依旧冰凉。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阴沉的天际线。安希昱…你说要护我。
而这条布满荆棘、毒蛇环伺的路,才刚刚开始。